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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武侠]天魂传(全本)-31-33

  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55

魔族皇室的每一位成员,都有一把属於自己的佩剑。寒月刀剑身轻薄,冷冷散发出一层如月华般的银光,剑柄上刻有一个“冥”字。

一边躲闪对方的攻击,冥夜一边细细打量他手中的剑。

少年的攻击流畅如歌,剑起剑落,每一个招式,都像琴谱上连贯的音符,完美得找不到缺口,那是一曲死亡乐章,逼得人没有喘息的机会。

七步剑!

每七步为一式,如果练到最顶峰的境界,七步以内,已可封杀对手所有生路。

冥夜手上没有武器,险险躲过了少年七七四十九步的攻击。

少年眼中闪出不可置信的神色,凝聚灵气,自剑锋逼出,他挥剑横扫,杀气立刻撕破夜色,一道银弧如冰轮翻飞,力透百丈。

冥夜疾速後退,颈上先是一凉,接著火辣辣的刺痛,血沫喷溅而出,发出嘶嘶的声响。眼下距离仍未安全,他欲一退再退,脚步却受阻不动,回首一看,只见身後矗立一棵参天古树,树干须十人合抱。

杀机转眼而至,少年身法轻盈,踏叶无声,已来到眼前。“看你哪里逃?”他双手持剑,奋力一冲,刺入冥夜胸膛,嘴角凝著一抹笑,像似陶醉,欣赏著剑刃刺透骨肉发出的声响,仿佛那是最美妙的天籁。

冥夜碎碎念:“归翼你个败家的,闲时除了吃喝玩乐,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修练啊?怎麽手脚动起来又滞腻又慢,吃猪油长大的吗你?!”

“瞬间移动?”少年呆呆看著埋入树干的剑:“这是皇族高深的秘术,你竟然会用?”他手腕一转,剑刃切断树干,跟切豆腐渣似的。直径数米的巨木,顷刻轰然倒地,在夜间栖息的满树鸦雀,仓惶拍翅飞逃。他转身,看著不远处捂著脖子满手鲜血的男孩,露出赞赏之色:“难得,在人间遇到这等厉害的高手。”

脖子上的伤口只是被割破了皮,没有伤及里面的要害,但这个身体是借来的,弄坏了不好向归翼交待。怎麽办?冥夜沈吟,芈国的皇宫还有其他魔族在,一旦使用天魂之力,这个虚假的身份很容易会被识穿,可是不用灵力,要活捉他谈何容易?

真是个难题。

“喂,拿去,这把剑借给你。”一直袖手旁观的守望罗越突然向他掷出手中的剑。

冥夜扬手接过。

哼!这个狡猾的家夥哪会好心帮他?这人根本是乐得站在一旁看好戏,最好两个魔族斗得元气大伤,再由他出手收拾善後。

可是,就算再不情愿,还是不得不借用他的剑,冥夜没有选择。

对於一个高强的剑士,拿著一把从未用过的陌生武器,从手触及剑柄的一瞬间,已经有意无意地调整自己与宝剑的气息,准确地判断出剑的触感、重量、坚硬和锋利程度等各种特性,在最短时间内达到动作的收放与武器协调一致,发挥出剑本身最大的威力。

从他把剑拿在手中的那一刻起,少年的脸色开始凝重。他看得出来,对方是一个顶级的用剑高手。

冥夜的剑术,即使在刹纭罗的四亲王面前,也没有真正显示过。刹纭罗族素以剑术闻名三界,四亲王教他功夫的时候,冥夜无论如何也不肯碰剑。战神亲自传授,这种机会,别人求都求不来,他反而被揍得鼻青脸肿,也硬是不愿意学,直把四亲王气得跳舞。

冥夜从没对人说过,其实在他用寒月刀杀死哥哥的时候,心里就对剑产生了本能的恐惧。一但手握剑柄,他就会回想起当时的情形,悔恨和自责让他再也无法拔剑。可是现在,他必须克服这种心理阴影,因为不用剑,恐怕不可能打赢眼前的少年。

冥夜苦笑著,明月下,宝剑缓缓出鞘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56

“主上,少主遇到麻烦了。”

听到直接从脑海传来的声音,深天葵一点都不觉奇怪。坐在窗前月下看书的他,懒懒把手里厚厚的法典合上。仰望夜空,那轮明月即将完满,只缺下弦一弯镰刀似的阴影。在月圆之夜,他的灵魂将重获自由,不需再受千矶禁缚咒的束缚。

对於他的沈默,脑海里的声音似乎透著两份著急:“主上……”

“由得他!”葵不耐烦地回应:“早就警告他,不要为了贪图方便就在皇宫附近的范围内狩猎,他自己惹出来的祸自己收拾。”

“是,我明白。”那声音唯唯诺诺:“但,这次不一样。这次有点棘手……”

深天葵完全没有听下去的兴趣。

“主上,恐怕一定要您出手相助。”对方不肯放弃,仍用潜声恳求道:“少主他被困在自己设下的结界里,与一人展开激战。如果不立刻让两人平息干戈,我怕……”

“激战?”深天葵总算听出点意思:“你是说有人能跟他打成平手?”

“不是平手,少主正处於下风。”

葵“呵”地冷笑出来:“呈隆族长,你在开玩笑是吧?他的身手我很清楚,没有人类会是他的对手。”

“不是……不是人类。”就算通过潜声,也能听出呈隆族长的声音里透著一丝不安,“跟少主交手的人是……是在下的小侄子──归翼。”

再一次,少年被震落在地,手中的寒月刀发出“嗡嗡”的警鸣,而冥夜根本不给他有喘气定神的空隙,足尖轻灵地在地面一点,瞬间如箭一般又掠了过来。少年只能咬牙举剑迎击,他们过招的速度太快,旁边一夥人类看得云里雾里,只见两道银光在空中交辉飞掠,不断传来剑锋交击的声音。但交手的双方心知肚明,胜负早已分出。

“你到底是什麽怪物啊?”少年力有不继,自知继续打下去自己只会输得更惨,但又不甘心就此认输。对手太强了,用的剑法是自己从没见过的。他持剑时,手腕以一种微妙的方式转动,剑在他手中,便如鸿鹄展开巨翼,剑光流转,化作无数连续的羽毛。他开始以为那只是残影,一招接下来才发现自己大错特错。剑光闪动得太快,他无法判断那一片连续的亮光中哪一道才是真正的剑锋所在。一旦猜错,再补救已经来不及,如果不是对方手下留情,自己恐怕已经死了不下百次。

“哇,又来了。”少年不顾形象,飞快窜入树林深处,那边树高草密,多少可以做点掩护。

冥夜本来打算把他打晕带走,可是少年身手也不差,浪费了不少时间。他下定决心,就算让对方负伤也不能再耗下去了,必须马上结束战斗。他站在树林外,运起内力灌注剑身,普通的一把剑,在他手中闪出幽寒的冷光。他轻轻说出剑招的名字:“惊羽!”话音一落,利剑“铮”一下清响,化作千重白羽,挥洒的寒光把树林中的草木齐齐切断,只余一米来高,躲在里面的人无所遁形。

“哇──!!”少年赶紧把寒月刀护在身前,也抵不住那道冲击力而无法自控地被凌空震飞开去。

冥夜顺著他倒退的轨迹,用瞬移更快一步封在他身後,对准他的後颈,打算用剑托将之击昏。不料少年猛一转身,幡然发动天魂,一掌打来。绝对零度的寒气,如飞瀑冲落九天,夹杂无数尖锐的冰锥,兜头兜脸朝冥夜射来。范围太大,闪避也是枉然。冥夜回剑护身,握剑的手法又有了些微变化。这次剑华细碎飒沓,围绕在他身侧,如萤火飞舞,疏而不漏,把所有逼近身边的冰锥一一击碎。

少年看得目瞪口呆,都忘了两人还在比拼当中,呐呐张口:“这又是什麽招术啊?”没见过有人只单单用剑,就能对抗天魂之力的。

冥夜没有炫耀之意,只想赶快把少年带走,套出有用情报:“这一式名叫‘醉樱’,我要出最後一招了。”人类的刀用起来果然威力大减,如果此时手里拿的是自己的佩剑,恐怕连对方布下的结界也早已崩破。他还没完全掌握新武器所发挥的威力,所以很坦白地提醒:“我不想杀你,但这一招我也很少用,怕力度控制不好,伤及你的性命。你自己小心了,做好防护。”

少年被他弄得哭笑不得,哪有人跟对手这麽说话的。要不是他一脸正经,还会让人以为他自命不凡,目中无人,有调侃取笑对手的嫌疑。

“最後一式──舞月!”

在这一剑猛烈挥出的同时,一股力量无声潜入,缔造出另一个更为严实的结界,这一次,把人类全部摒除在外。横扫千军的剑气过处,无数黑色触手在空中窜动,一个黑影抱住那位已失去招架之力的魔族少年,漫天的黑羽,像吸纳光热的黑洞,把那一剑的威力全部挡下。剑光散尽,冥夜冷冷盯著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──葵!

那些触手“簌簌”地回笼到深天葵身体里面,他化出人型,紫金黑发长长拖曳在身後,俨然是天宫最俊美高贵的葵殿下。

“好厉害的剑法,据我所知,能把剑用得这般出神入化,天底下只有一人。”他把少年护在身後,转身面向执剑而立的“归翼少爷”。

他身後的少年明显吓坏了,紧紧攥著他的衣服,一遍遍道歉:“对不起,主上,对不起……”

葵微微蹙眉,不著痕迹将後面的男孩子推开,迈步走近“归翼”,若有所思地上下打量:“上次见你的时候,我还记得,你剑术的修为,远远不及今天的厉害。才几个月没见,可叫人刮目相看啊。”

自一旁黑暗中,走出一人,正是呈隆族长,他挡在小侄子跟前,对著深天葵毕恭毕敬下跪:“主上,是这孩子鲁莽,唐突了少主。家教无方,但请主上看在他不知不罪的份上,饶过他这一次。”说完,又回头去拉小侄子的手,命令道:“归翼,你还不赶快跪下来给少主道歉请罪,别傻呆呆地站著跟块木头似的。”

小侄子却甩开他的手,走到一边,把剑倒插在地上“呵,我老早就觉得奇怪了,身为魔宫三大贵族之一的呈隆族长,怎麽肯纡尊降贵给人类俯首称臣,原来只是掩眼法。”他故意装著无知,道:“你归顺的是天宫。”

“什麽天宫?!”呈隆族长被小侄子的无礼气得直吹胡子:“主上是魔界正统的继承人!他的母妃是前任魔君的亲姐姐──蒂斯菲娅陛下。这些,我以後再跟你慢慢说,你先过来认个错。你这小呆子,怎麽会跟少主打起来的?”呈隆族长站起来,把不情不愿的小侄子拉到刚跟他交手的少年面前。

小侄子扬起下巴告状:“他刚才吃人,被我逮到了。”话没说完,脑袋已吃了他大伯父一记爆栗。

“臭小子,你在跟谁说话?”他按著小侄子的後脑,逼他低下头去。“你是第一次见他吧,这位才是前任魔君陛下的亲生儿子,真正的冥夜殿下。”话一出口,呈隆族长便明显感到手里的孩子浑身一震,可因他低著头,无人看到他此刻的表情。呈隆族长以为他终於明白到自己得罪了不能惹的人物,知道後怕了,便缓下语气,劝道:“来,给小殿下认个错。”过了许久,在大家都以为极爱面子的“归翼少爷”不会开口时,他突然低声下气地说:“抱歉……”

他大伯父如释重负,连忙接口:“这孩子一直呆在顺天城,以为那个冒牌货才是小殿下。他什麽都不知道,所以,请两位不要怪罪他。”

“行了,只是误会一场。”深天葵示意呈隆族长放开手,他瞥了眼身後,“今晚的事就到此为止,反正冥夜殿下也没受伤。”

他身後的男孩倒很磊落大器,立刻拍手道:“既然主上开口了,我也不加追究了。不过,”他走到“归翼”面前,拉起他的手,满眼崇拜:“你的剑术好厉害哦,简直是我偶像,喂喂喂,我们当朋友好不好?你能教我吗?刚才那几招……”

葵也走到他们身侧,“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能有这样的进步,已经很不简单了。人们常说‘名师出高徒’,可见厉害的人并不是你,是你的师傅。”他看著脸色有点苍白的归翼,侧头笑问:“是他教你的吧?”

脑子似有点转不动了,“归翼”眨了眨眼,一脸茫然地回问:“谁?”

葵几乎翻白眼,这人刚才还伶牙俐齿地挖苦自己大伯父,这会儿又突然蠢钝起来,不知在发什麽呆。葵没好气地瞪他一眼:“冥冥啊,你的瞬间移动不也是他教的麽?”

“归翼”抬头看了深天葵一会儿,才蓦地回神道:“啊是的,是他。”

“连最厉害的招式他都传授给你,看来冥冥挺上心你这徒弟的,不如这样,你归顺了我,跟我一起到魔界吧。”

呈隆族长护幼心切,并不愿小侄子卷入三界的纷争中:“主上,这孩子心性未定,现在就带他去幽冥世界也太勉强了。他的父母还不知道……”

深天葵微一眯眼,杀气立刻震得呈隆族长说不出下面的话。

归翼却淡淡一笑:“我还有太多的事情没了解清楚,现在说归顺还言之过早,不过跟你去开开眼界倒是无妨的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57

月圆之夜是魔族的力量最强大的时候,经过顺天城一班内阁大臣慎重商议之後,最终决定把下一个月圆之夜作为独立日,启动顺天城底下的核磁反应堆,让无尽地宫获得足够的动力升到空中,掌控天宫和人间的制空权,成为一座具备强大军事力量的浮游城市。

这是一项庞大艰巨且不容出现任何纰漏的工程,单单要瞒过天宫的线眼,把住在顺天城里的三万遗民全部转移到无尽地宫,已经很不容易。幸好无尽地宫的建造已近完成,不需再为此多费心神。三万人口所需的活动空间、光线、空气、水和食物在那里都不成问题,预计它容纳的极限是八万人,应付当前的人数绰绰有余。

等这座地下城市升到空中之後,将对地壳造成一定影响,届时那片陆地将会下沈,由海水来填补空缺,整座高耸入云的顺天城恐怕逃不过塌陷的命运,然後沈入深海当中。

离月圆之夜还不到十天时间,魔宫的大臣、专家以及技术人员都捉紧每分每秒商讨转移的细节,人人忙得焦头烂额,跨部门之间的会议络绎不绝,为了不引起外界疑心,这种紧张和忙碌又必须压抑在与平常无异的一派平静气氛里,弄得人心疲累。魔君恒夜已忘了自己在过去一周内睡了有没有十个小时。他的身体只适合静养,不宜劳累。而他愣是不顾旁人规劝,强撑著一口气连续十几天不眠不休地跟官员和专家反复商议研究,终於在今天开会时支持不住了,他突然脸色发白,紧接著胸膛一震,一口血猛地呕出,吓坏了众人。

魔君马上被送回寝宫,由王妃浅语奈看护著。

握著他的手,年轻的王妃眼中泪光盈盈。自从三年前亲眼目睹父亲被杀,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就不能说话了。她坐在床头,凝望著夫君毫无血色的脸,张嘴无声地说著:“求你不要有事。”此情此景,让她害怕,她承受不了再次失去亲人的悲痛。

恒夜微笑著安慰她:“别担心,我还撑得住,只要再熬过这几天,魔族的臣民就得到真正的自由了。”

三年来的朝夕相处,浅语奈与他的性情已经非常了解。他的宽大仁厚很容易被误认为懦弱妥协,但当他真的决定了要完成一件事,达到一个目的的时候,那种固执是谁也劝不过来的。王妃惟有乖顺地点点头。

暂时放下国事,魔君恒夜此时最担心的就是弟弟。他已经去了芈国一段时日,却一直音信全无。恒夜很想派人去把弟弟接回来,又怕那孩子有什麽计划正要进行,自己贸然前去会打乱他的部署。思前想後,恒夜躺在床上,怎麽也无法安眠,累倒极点,脑袋益发清晰地运转。

他睁著眼,突然听到有人喊“哥哥”,他坐了起来,一个少年身影从门外一闪而过。“冥冥!”翻开被单,他冲下床去追,全然不理身後妻子和宫女们急切的劝阻。

“冥冥!”那小家夥回来也不给他打声招呼,急匆匆不知又跑哪里去了。

他心里数落著,却为弟弟回家感到万分高兴。“喂,冥冥,等等我,有话跟你说……”那熟悉身影,在走廊转角处,又消失不见。恒夜追得上气不接下气,扶著墙骂:“臭小子,我越叫你溜得越快,你是存心不听我的话是不是?”

也许他是真的听不到。

恒夜心中一阵抽痛,御医曾告诉他,小殿下的左耳失去了听力。弟弟在挨了他一个巴掌後,耳朵就听不见了。是他打坏的。恒夜无比自责,只怪自己当时气得有些失控,没想到後果,扬手就教训弟弟,结果对他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。

冥冥,你是不是恨我了?等缓过一口气来,恒夜快步追了上去。

平时弟弟最喜欢去的地方,他一个一个地找。像小时候玩捉迷藏一样。

“哥哥,哥哥,找到我,快点找到我。”好像还能听到那孩子快乐地对他撒娇。

恒夜突然想落泪,但他却笑了:“放心,这一次,一定能找到。”

兜兜转转,每个地方都找遍了,最後来到弟弟的寝宫,如果连这里都没有,他实在想不到冥夜会到哪里去,或许方才只是自己眼花,弟弟根本没回来过?

“冥冥……”推门而进,冷清的宫殿,里面好久没人住了,床铺摆设还是维持著主人离开时候的模样。他看到露台上坐著一个人,瘦削的背影,一头灰白的长发,在阳光下像泡沫一样虚幻,一碰就破。那孩子回头看他,脸上是干净无瑕的笑,很熟悉很熟悉,跟过去一样。“哥哥。”

原来自己没有眼花,冥冥真的回来了。

冥夜扬扬手里的酒瓶,“陪我喝一杯如何?”

“你好闲情逸致啊,”恒夜走到露台上,那里云雾弥漫,伸手可以捉到空中棉絮般的青岚。而他,曾经抱著弟弟,从这里纵身跃下。此时此刻,两兄弟并肩坐著,一幕幕的往事,那些一起走过的岁月,开心的,悲伤的,爱也好,恨也好,都随著云絮被风吹散,飘到远处,遥不可及了。他坐在弟弟身边抱怨:“我忙得不可开交,哈,你却躲在这里喝酒?”语气倒是宠溺。他拿过杯子,替自己倒满一杯,仰头灌下。由於身体不好,他的饮食一直受到严格控制。上一次痛快畅饮,恐怕是八辈子前的事了。

直灌了三杯烈酒,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,感觉恁地痛快。难得旁边的弟弟一点都不阻扰,只托著头微微笑看著自己,由得他放纵,想喝多少就喝多少。

酒精松懈了神经,让埋藏在心底的那些事,那些最真实的感觉,可以打破重重顾虑,轻易从嘴巴说出来。

“冥冥,对不起,你的耳朵……那时我是气过了头,你还怪我吗?”

“啊,”冥夜想不到好不容易见了面,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,哥哥开口提的第一件事会是这个。什麽事不比这个重要?他不是应该先跟自己聊聊目前无尽地宫的进展吗?冥夜搔搔头:“没关系,你不用放在心上。就算你那天不打我,这耳朵迟早也会坏掉。况且,我也确实该打。呵呵。”笑得很勉强。

连恒夜都看得出来,弟弟的眼神有点怪异,藏住很多话。笑意并没有直达眼底,他只是敷衍著自己努力做出笑的表情。“迟早也会坏?什麽意思?”这小家夥说话跟打谜语似的。

“唉,没特别意思啦。”冥夜糊弄过去,把话头转到正题上:“日子已经定下来了吧?”

魔君要顿一顿,才明白弟弟说的是让无尽地宫面世的时间:“定在下一个月圆之夜。”

冥夜“哦”一声,喝了口酒眯眯眼:“倒是个好日子。”他舒服地伸伸懒腰,又托著下巴遥望远方:“到了那时候,顺天城就要沈入海底了。”他追溯著往事,像又看到了跪在神族面乞求的自己,记忆那麽清晰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“哥哥,也许你不知道,顺天城是我去求天帝,向天宫借钱才建起来的。呵呵,”他又笑了,“像乞丐一样,当我心里想著自己的族人,尊严啊什麽的根本不值一提,头一低就磕下去了。族人都骂我对天宫卑躬屈膝,其实背地里我做过更多丢脸的事,他们不知道。”

魔君吃惊地看著弟弟,对这些,他真的一无所知。顺天城建好以後,大家就住进来了,一切像是理所当然的。从没想过为什麽魔族能在天宫最富庶的地方能建起一座城,有自己的立足之地。被仇恨遮蔽了眼睛,心中一直怨天尤人,只想著报仇,跟敌人同归於尽,至於其他的,都没有想。

而弟弟是唯一在仇恨中拥有一双冷静眼睛的人。

冥夜又说:“其实也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,但我把所有剩余的资金都投入了无尽地宫的建造中。反正我们已经够狼狈了,正好趁机向天宫乞怜,让神族觉得我们已一无所有,放松警戒,还施舍我们一大笔钱,於是,顺天城就建起来了。”

恒夜只觉脸颊火辣辣的,羞耻得无地自容,在魔族最艰难的时候,他没有出过一份力,坐享其成,还一直怨恨弟弟弑兄篡位。他轻轻说:“对不起,冥冥,我都不知道……你也,从来不跟我说。”

察觉他的不自然,冥夜赶快打住:“我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,只想提醒你,顺天城只是一个用来过渡的工具,无尽地宫才是真正把族人带往自由的希望。我已经把这个希望交到哥哥手中,我的任务就此结束了,该怎麽利用这座堡垒,以後全看哥哥的意思了。”

恒夜听出不妥,暗自心惊,一把执起弟弟的手:“冥冥你为什麽这麽说?难道你打算在芈国住下去,以後不再回来,不再为魔族的前路出谋划策了?”

冥夜轻轻抽出手:“哥哥你忘了?从我交出摄政玉玺的那一刻起,不是说好的,我不再参与魔族的朝政麽。”他安抚似的拍拍哥哥的手背,又把两人面前的酒杯斟满,把一杯塞到哥哥手里。“不用著急,且听我说。”

恒夜接过,仓惶地一饮而尽。喝得太快太急,那些一时咽不下的,自嘴角流落。

冥夜尤带歉意看著他,但自己接下去告知哥哥的事,对他来说,应该算是好消息。“你知道吗,哥哥,其实我不是你的弟弟。”他小声地道出事实。

恒夜瞪大眼睛,无法成言。那种强颜欢笑,又出现在弟弟脸上。“我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,我……我连名字都没有,只是神族制造出来的一个工具。”冥夜摩挲著手里的玻璃杯,他力求让语气平静,像在陈述一件於己无关的事:“你的父王母後,也就是上一任的魔君和王妃,并没有过世。他们在一个异界隐居,而你真正的弟弟冥夜殿下,跟他们在一起。”

恒夜一把揪起弟弟的衣领:“冥冥你在胡说什麽?开这种玩笑一点都不好玩啊。恶作剧也该要有个限度!你再胡说八道,我会生气的。”

“我只有一个请求。”冥夜红著眼圈:“粼魅表哥是你挚爱的人,是我亲手杀了他。失去爱人的那种痛苦,我很明白。所以我不求你的原谅,也不求你还能继续爱我,但至少,请你忘了我,忘记我曾犯下的错,忘记我做过的坏事,忘记我这个心狠手辣的人……不要记恨我,这是我唯一的请求。”冥夜抱著哥哥的腰,把脸埋在他胸怀里,像小时候一样,遇到不顺心的事,觉得委屈,就抱著哥哥放声大哭。但这一次他不能哭,他要微笑著祝福哥哥。

“你真正的弟弟,我见过了。他是个很好很乖的孩子,善良而且开朗,很爱笑的。跟我完全不同。他身边有很多朋友,父母也很疼他。我偷了他的名字和身份,也偷了你本该付给他的爱。可我又是这样的,惹你伤心……哥哥,真的……我真的很对不起……”眼泪唰唰地落下,他哽咽著,但仍要把话说完。“所以请你忘了我,不要记得我的坏。让我少一份牵挂和遗憾,好不好?”

“冥冥你在说什麽啊?”一时之间,恒夜根本无法接受,太诡异太荒诞了,天旋地转。他还要再问,可冥夜轻轻推开了他。用袖子擦去脸上的痕迹:“除了弟弟,你其实还有一个大哥,因为某种原因,他不方便表露身份,但他没有去异界,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。很快,你们就能一家团聚了。”

“冥冥……”眼前的孩子,逐渐变得透明,恒夜慌了,“你要去哪里啊?你回来说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,然後又撇下哥哥回那个人类的国度吗?”

“很开心你还允许我叫你哥哥,”冥夜呵呵笑著,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笑:“这是我们最後一次见面了,顺天城是我的城,所有最开心最悲伤的时间都在这里度过。我曾经想为了心爱的人离开它,但现在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。这里原来是我唯一的归途,惟有它,是真正属於我的东西。无论去了什麽地方,我最终还是会回到这里。”

“冥冥!”自床上乍醒,恒夜发现自己还睡在寝宫的床上,弟弟没有回来,刚才只是一场梦,一场非常真实的梦。他喘息著,用手捂著脸。旁边有人递来温热的毛巾:“拿去擦擦脸。”不是宫女也不是他的王妃,恒夜一惊抬头,原来床边站著一位高挑男子,脸上冷若冰霜,眼里却难掩一丝担忧。

“畏辰太傅,你怎麽过来了?”恒夜对突然出现在他床头的男子,深感疑惑。

畏辰勾勾嘴角,用少有的关切口吻,道:“侍从说你晕倒了,我来看看你有没有大碍。”

再说天宫那边。

那个素有恋弟情结的太子哥哥等了又等,这麽多天过去了,芈国一点音讯都没有,他耐心也磨光了。跑去他老爸天帝陛下面前:“不能依靠冥冥了,我要亲自带兵过去,把小葵接回来。”

天帝正跟四亲王下围棋,两人显然都藏著心事,天帝听大儿子这麽一说,更频频把围棋当五子棋乱下一通,幸好他的对手也心不在焉,一直以为自己在玩的是飞行棋。棋盘上的局势,像两个小学生在对弈。

天帝拿一只白子放上棋盘,这一著,把自己一片白子都堵死了,但他没发现:“当初是你盗了谕令交给冥冥,让他放走暗帝。也是你托付於他,让他把葵带回来的。所谓疑人不用,用人不疑。现在还不到终局,你就後悔了?”

“我的确後悔了,不该轻信魔族。”太子深天望咬牙切齿:“他们都是些奸佞狡诈之辈,没一个好东西。冥冥这小无赖,心眼多多耳根又软,被暗帝吹几夜枕边风,怕他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,信不过!还是由我亲自前去,若暗帝不肯交还小葵,我就用炮火轰烂他的皇宫!才不怕他什麽太极令。”

天帝揉揉眉心,盯著棋盘一会儿,有点不确定地问对面的四亲王:“这一片……这里,我是不是能吃掉你这些白子?”

四亲王抬头古怪地看他一眼:“我执的是黑子,你自己的棋子能不能被你吃掉你自己说呢?”

他心乱如麻,一连串绕口令似的,把天帝说得懊恼低头:“噢,对哦,我拿的是白子。”

“父王!”太子哥哥在阶下气急败坏地催促。“我收到密报,魔族最近有点不对劲,很可能也是冥冥策划的小动作,如果他存有二心,煽动魔族与人类联手,又挟持著小葵,那麽天宫就得受制了。”

天帝悄悄瞟了眼四亲王,见他英眉深锁,烦心的显然不是眼下的这盘棋局。天帝轻咳了一声,对方眉头皱得更深,却始终低头沈思,没有任何表示,彼此心照不宣。天帝对太子挥挥手:“去吧去吧,记得凡事留点余地,别做的太绝,你自己要掌握好分寸……”

一直沈默的四亲王,突然拿起一颗黑子,“啪”一声甩到他面前:“将军!”

天帝无力翻起白眼:“玩的是围棋,你将什麽军啊你!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58

古书记载这里为幽冥世界,位於跟原来世界不一样的时空。咋看这里很荒凉,没有阳光,到处都阴沈沈的,天空是很暗的紫红色,地表没什麽植物,放眼看去都是灰黑的沙石。由於缺乏光照,气温也较低,大概是原本世界的五至八摄氏度左右。

但这里的生物非常怪异有趣。有种叫一生一梦花的植物,长出的花朵硕大如床,花芯像铺了一层厚厚的海绵,人躺在里面,花瓣马上合拢,清甜宜人的花香能影响人的脑电波,让他做一个他最希望做的梦,梦中人往往会大喜大悲,情绪变化非常强烈,花朵吸收了梦的能量,第二天就会枯萎,结出果实。

“归翼哥哥,归翼哥哥……”耳边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。

烦死人了!那位正牌小殿下又来纠缠。冥夜继续闭眼,打算装睡不理他,希望他知难而退。

对方可不是那麽好打发的,两三下就爬上那朵一生一梦花,掰开其中一片花瓣钻了进去。见里面的人蜷著侧睡,他也没有一点扰人清梦的罪恶感,轻轻撩开冥夜鬓边的银发,把嘴巴贴著他耳朵孔:“归翼哥哥,别睡了,教我剑术吧。”

冥夜一个激灵,浑身鸡皮疙瘩竖起抗议。

“醒了醒了!”少年大喜,半扶半推让他坐起来,还讨好地给他按摩肩膀。“你来幽冥世界快两天了,怎麽老躲在一生一梦花里睡大觉呢?这里还有好多好玩的东西,是你原来那个世界没有的,我带你去见识一下。走!”

冥夜刚醒来还有点迷迷糊糊,用手背擦眼睛,觉得头有点痛。

少年体贴地帮他揉著太阳穴:“头痛了是吧?这种花虽然能让你做好梦,但它也吸收了很多大脑的能量,所以会造成头痛或记忆减退的後遗症,你还是少来这里睡觉为妙。”

还来!怎麽不来?能做好梦,能见到想见的人,睡死在这里也情愿。冥夜赌气地想。

见他睡眼惺忪,又嘟著嘴巴的模样,有种非常稚气的可爱,正牌小殿下“噗嗤”一下笑起来。“我说归翼哥哥你呀……”

正说著,底下跑来了四个年纪都差不多的孩子,两个男生两个女生,在树下叽叽喳喳乱叫:“小殿下,快下来,今天我们打算去北边那片树林探险,一起吧。”

少年看看归翼,趴在花瓣上朝底下的夥伴们叫:“今天有客人在,我不去了。”

“客人?”几个孩子一听就乐,纷纷跳上花朵,“咦,是真的耶。”

“生面孔。”

“没见过。”

“喂你叫什麽名字?哪里来的?”

冥夜垂著重重的眼皮,脑子里只想一个问题──这花真好,能带回原来世界种就爽了。

浑浑噩噩的,直到被一根回弹的树枝刮到脸,他才“哎哟”一声痛醒了。

“怎麽啦,归翼哥哥?”走在远方前头探路的正牌小殿下,几个连跳回到他面前。“被树枝伤到了?很痛吗?”

痛倒不是很痛,冥夜只是吓了一跳。看看四周,原来他已不在一生一梦花里:“我怎麽来了这个地方?”

其余五人对这个新朋友很无语,“我们问你要不要一起探险,你自己点的头。”

“我点头了?”冥夜觉得很冤,他当时肯定是在打盹。张口很没气质地打个呵欠:“嗯,我还困,不陪你们走了,我要回去睡觉。”自小习惯了别人的侍候和听从,小魔王可是一个百分之百任性自我的人。他也不看其他夥伴的脸色,说走就走。

“归翼哥哥,你小心!”少年的提醒迟了一点。半睡半醒的冥夜,一头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物体。他抓抓额前的发,摸了一手莹绿色的粉末,有点恶心。他抬起迷蒙的眼睛,一张大脸已凑到他面前,跟他面对面互瞪著。那脸的长相非常怪异,两只黑洞洞的网状复眼,一片带著锯齿的口器,中间还伸出一条长长的吸管。

愣是见惯世面的小魔王也吓得呆住,三秒锺之後才“哇哇哇──”地惨叫,後退後退再後退,渐渐看清了面前的东西,原来是只比人还高大的飞蛾,冥夜刚才就撞在他腹部那片绒毛上。那魔物对闯进他地盘的几个小朋友觊觎已久,此时正张开翅膀堵在两棵树中间,他拟态的功夫很厉害,翅膀的颜色跟周围的景色同化了,不小心根本看不出来。

“什什什什麽东西啊?”冥夜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这麽怕虫子,他的宫殿高耸入云,窗明几净,连苍蝇蚊子之类的都不多见。顶多碰过几只花间穿梭的蜜蜂。“呜呜呜……”他一边哀嚎,一边擦著脑袋上的磷粉,几乎哭了出来:“你们谁有纸巾啊,借给我快借给我,呜呜呜……”

大家看著他哈哈大笑,最後还是正牌小殿下有义气,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,给他擦去满头满脑的磷粉。冥夜两脚发软地跌坐在地上。

“小心,他要过来了。”不知谁喊了一声。

飞蛾发出婴儿哭泣一般的叫声,细听之下有几分凄厉,他煽动翅膀带起强风,磷粉随著风向飞往几个孩子。

“屏住呼吸,磷粉有毒,千万不要吸下。这魔物最爱吸食脑髓,大家快散开!”正牌小殿下一声号令,其他人很有默契,立刻各散东西。

那飞蛾看得出冥夜是那堆孩子当中最怕他的一个,瞪著惊慌的大眼睛,浑身抖个不停,连反应都比别人慢半拍,飞蛾就把他锁定为攻击对象了。

“不要过来!不要过来!”冥夜头皮发麻,吓得慌忙抽出佩剑,随手把大虫子给“喀嚓”了。

虫子尖叫一声,“轰”地倒在地上,分成两半的身体一直抽搐,断口中流出一滩恶臭的绿色液体。

“这下糟糕了。”在冥夜以为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,突然听见夥伴中有人这麽说。他才发现,在刚才虫子攻过来的时候,大家都是闪避,没有人拿起武器迎战。

“快离开这里!”正牌小殿下拉起他,拔腿飞奔,其他人也火速跟上。

冥夜心知不妙:“为什麽要用跑的?不能用瞬间移动离开麽?”

他这话一出口,其他几人纷纷倒吸冷气,用惊异的眼神打量他。“你懂得使用瞬间移动?真厉害,我们这里只有小殿下会用。”

但正牌小殿下说:“会用也不行,在这片森林里,绝对不能使用灵力,不然会遭到森林可怕的惩罚,这是不能违抗的法则。”

身後传来悉悉嘘嘘的声响,听得人心惊肉跳。越逼越近,像某种动物大规模的迁徙。

冥夜好奇想往後看,正牌小殿下忙扯了他一把:“别回头!一只飞蛾都把你吓成这样。看了後面的情形,你还不整个吓晕过去?我没力气护著一个晕倒的人逃跑!”

冥夜咽了一口唾沫,强自镇定,小心翼翼地问:“後面来了一大团刚才那种虫子?”

对方答“是”。

“他们报仇来了,”跑在旁边的一个女孩解释:“因为你刚刚杀了他们一个同伴,蝶蝶不休的体液所散发的气味会让同类疯狂。他们是一种很团结很友爱的生物。”

“蝶蝶不休?好怪诞的名字。”冥夜刚一说完,手背被掐了一把。

正牌小殿下拉下脸:“别胡乱批评!名字是主上起的,他很喜欢这种生物,下令魔族臣民不许伤害蝶蝶不休,还不时捉几只回去当宠物养。你刚才太鲁莽了,给主上知道他会生气的。”

婴儿的哭泣声越来越近,已经能感到身後阴风阵阵了。因为女孩子的功夫不到家,速度比较慢,为了配合她们,大家也放慢了脚步。眼看著就要被成千上万的蝶蝶不休围攻,而两位女孩子已经开始喘气,动作益发凝滞。

正牌小殿下拉著冥夜,竟突然加快速度,把其他人抛在後头。

“喂,他们跟不上了,你慢点。”

“没办法,管不了他们了,我们先逃出去,再回城里求救。”

“什麽?!你要扔下族人自己逃走!”冥夜刹停脚步,甩开对方的手:“不行!我不干!”

对方一怔,反驳道:“身份高低有别,皇族享有特权,理应由族人来保护。”

“一派胡言!身为王者就是为了保护族人而存在的。危难时,你不挺身而出,站在他们面前,而先想著自己,视他们的生死於不顾,小殿下这一敬称你担当得起麽?”

他们争论的时候,其余的人也赶到了。多不胜数的蝶蝶不休张开巨翅,把他们包围了起来。正牌小殿下脸色已泛白:“看吧,都怪你,现在大家都逃不掉了。”

冥夜抬头看了看漫天飞虫,遮天蔽日的阵仗,奇怪,只要想到要保护别人,他心里就踏实了。

把剑握在手中,他说:“大家都会没事的。现在回去,还来得及跟家人吃晚饭。”他谈笑风生的语气里有种运筹帷幄的沈著,让人安心之余,萌生莫名的信任和依赖。仿佛生死攸关的危机到了他手中也能轻易化解。

“我要打开一个缺口,你们先逃,不必管我,回去的路我都认得,晚些我会自己回城。”

大家面面相觑,不管这位新认识的朋友有没有这个本事,他们都敬佩他。

“归翼哥哥……”正牌小殿下脸红耳赤,在夥伴们面前有点抬不起头,还拼命给自己找下台阶:“主上有令,不让族人伤害蝶蝶不休,你……还是算了吧,咱们一起逃……”

“少罗嗦!”冥夜打断他,直吼回去:“几只虫子难道比人命还重要?再说,人不犯我我不犯人,是这些虫子惹我们在先,现在又成团结队地来寻仇,以多欺少,还真以为咱们好欺负啊?!深天葵有什麽异议,叫他来找我好了!”

那强悍的气魄,教人拍手叫绝。

冥夜抡起剑,一招“惊羽”把飞蛾杀倒一片,黑压压的包围圈射入一道光。“趁现在,快走!”

正牌小殿下却抽出寒月刀,跟其他人说:“你们先走一步,我跟归翼哥哥断後。快!”他跟冥夜背对而立,看著四个夥伴安全离开之後,他才说:“怎麽能把归翼哥哥独自留下来,占去所有功劳呢?来了这麽多蝶蝶不休,正好,让我有机会观摩学习归翼哥哥的独门剑法。”

冥夜笑:“那你可要好好记住了,我明天就要离开幽冥世界,以後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教你第二次。”

他们在北方森林的杀虫大战,很快就由於魔族军队的介入而告终。那两个孩子被找到的时候,已经满身都是黏糊糊的绿色虫液。恶心得冥夜一回到房间马上投入浴缸,洗了十几缸热水还觉得身上那股奇怪味道怎麽也洗不去,再洗下去估计得掉一层皮。他没品地想,哎呀算了,反正这是归翼的身体,顶多再熬一个晚上,等明天回到芈国,就把自己的身体换回来了,管归翼发霉发臭呢。

这麽想来,总算放宽了心,不再执著身上的味道,披了睡袍,他走出浴室,房间里来了传话的宫人。

“归翼少爷,主上请您到他房间一聚。”冥夜心中烦闷:来了!今天杀了这麽多蝶蝶不休,变态葵肯定要找人出气。他认命地随手拿了条大毛巾,一边擦著湿发一边吩咐人带路:“走吧走吧。”

宫人看著他一身睡衣,有点为难:“前去觐见主上,少爷总该换身正规的衣服……”

冥夜望望窗外漆黑夜色,没好气:“都这麽晚了,穿睡衣也很正常吧,难道还要化个妆才能去见他?”

宫人只得噤声,乖乖在前头带路,心里咕嘟:这位少爷脾气真大,主上肯接见他已是天大的荣耀了,他不谢恩,还敢端架子?!真不知好歹。

到了深天葵的房间,冥夜的一头湿发还滴著水,他背後的衣服都湿透了,冰冰凉凉的贴著皮肤很不舒服。他二话不说就踢掉鞋子,湿漉漉的脚丫在雪白的绒毛地毯上留下一个个脚印子。他走到一方席地而坐,只管用毛巾拭擦长发。

突然听到两个极为熟悉的声音在对话──

“小殿下,来嘛,今天让我帮你洗澡。”

“不不,真的不用,我自己会洗。”

“你前两天自己洗澡结果就在浴室晕倒了,我不放心,来吧来吧,让我侍候你。”

冥夜一惊,从大毛巾里抬起眼睛,只见面前有块巨大的铜镜,里面正上演著芈国宫殿的情景。

在冥夜身体里的归翼,心中郁闷大叫:都第二天了,小殿下你怎麽还不回来啊?我不要再待在你身体里了,多一分一秒都不愿意!妈的,你犯的是什麽病啊?一天到晚痛得要死,你老婆又天天来吵著给我洗澡。告诉你哦,不是我存心要把你老婆当菲佣使,不让他休息,是他自己任劳任怨在我身边侍候的,你别怪我。

归翼靠在浴池边上,伸手探到池水里,拨弄著一池温泉。

千帆在一边,脱去身上严实保守的睡袍,露出底下刚好盖过臀部的白色丝质衬衣,当他弯下腰,把睡裤也一并脱去的时候,圆润的臀部就对著归翼的方向,两团雪白丰腴的臀峰中间,敞开一道细细的夹缝,隐约可见里头藏著一朵皱得紧紧的粉菊。

归翼心潮澎湃:“千……千帆,你帮我洗澡,干嘛要脱自己的衣服?”

那人儿转过身来,两条光溜溜的修长美腿纤毫毕现,归翼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。被他贪婪的目光看得又羞又喜,千帆一手捂著前襟一手遮住私处,结结巴巴地答道:“脱下外套,这样……帮你洗起来也会方便些啊。”

归翼盯著他用手遮挡的部位──老天!千帆你这一举动,到底是想遮羞,还是想更加引人注目啊?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59

接下来,千帆走到小殿下身边,帮他宽衣解带。

昨天一整天,归翼痛得一直倒在床上半死不活地翻滚哀嚎,後来终於被御医打的镇定剂和止痛针灭了音,死鱼一般挺著稀里糊涂地昏睡过去,所以这两天下来,他第一次有机会沐浴,也第一次有机会看到小殿下的──裸体!

脱去粉蓝色的北极熊宝宝睡衣,归翼小小惊叹了一下:好瘦!他掐了掐手臂,嗯,皮肤倒是很不错,又滑又嫩,粉白粉白的。然後,千帆想帮他脱去内裤。归翼赶紧用双手提著裤头,大叫:“别!千帆,这个留下。”

“为什麽?”千帆看出他的窘迫,好笑地问:“穿著裤子怎麽洗?小殿下不会是害羞了吧?呵呵,别在意,你还有哪里我没见过呢?”边说边动手去拉扯他白色的小裤裤。

归翼瞪圆了眼,千帆好流氓啊!他挣扎著做最後抵抗:“这里我自己洗,不用劳烦你,我自己洗!”

两人你来我去,棉质的小内裤在归翼裆部来回扯动摩擦,最後“嘶──”一声很干脆地撕裂了。

两个人,四只眼睛,齐齐看向从破布里探出头来的粉茎,没错,它敏感地翘了起来。

“怎麽可能?!”坐在铜镜前擦头发的冥夜“腾”地跳起,把毛巾摔到地上──他的身体应该早就毁了,就算产生兴奋的性欲也无法勃起。可是为什麽换了归翼进去,就能雄风再振?他不明白!

归翼汗流浃背,用手使劲按了按胯下半翘的禾苗,然後对著千帆嘿嘿干笑:“这小东西真是好精致好可爱!压不下去了,怎麽办?”

他一系列白痴举动看的冥夜直想吐血,小老鼠一样在房间里团团转,满地找洞钻。

千帆探过身子,一下吻上了小殿下紫色的薄唇,还把自己软滑的舌头伸进孩子的小嘴里。

他身上散发著淡雅的馨香,夹杂著一丝甜甜的奶味,归翼在那一刻被蛊惑了,完全动弹不得,头脑发昏手脚发软,不禁想起那个被大伯父掳到家里肆意欺凌,天天以泪洗脸的柔弱人儿。那时候,他是长辈的禁脔,自己不能动。到了後来,又发现那人儿原来是小殿下放在心尖上宠爱的宝贝,自己更是连奢想都不敢。但其实……但其实……

归翼伸手扶著千帆的後颈,把他的脑袋压向自己,让两人的吻,更难分难离。

但其实,从自己第一眼看到千帆开始,就已经喜欢上他了!这一刻,他终於可以面对自己真实的感情。

“小殿下……”千帆喜极而泣。自从这孩子被带来芈国之後,就一直对他很抗拒。今晚,是小殿下第一次主动回应他。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千帆很开心,同时又非常害怕,不知该怎样讨好小殿下,才能让那点难得的温存维持得更久些。“我……帮你洗……这里……”战战兢兢地倒了点沐浴露在手心,轻轻揉在小殿下的下体,半软半硬的粉嫩玉茎,在他手心温柔的呵护下,益发精神起来。

“千帆,住手……你啊……嗯……”舒服的嘤咛自鼻子里哼出。说起年纪,归翼比冥夜还要大两岁,早在几年前身边已有多个美姬侍寝,他当然明白千帆的暗示,也明白继续下去,他一定无法自控做出对不起小殿下的事来。“不可以,我们不可以这样。千帆你是……你是暗帝啊。”

千帆浑身一震,果然,小殿下最在意的,是他的身份。凄然抬头,他眼中写满乞求──能不能,就在这一晚,让他们忘记各自的立场,让彼此的心再一次靠近,让这段爱情,回到最初的模样?“小殿下,求你,让我当你的人。”他是那麽卑微,那麽楚楚可怜地,俯下身子,用柔软的乳房,缓缓摩挲孩子的胯部,直到胸前那片布料湿得透明,粉红的乳头隐隐若现,饱满的乳球上沾染了团团泡沫。

归翼终於没能忍住,扳过千帆的肩膀,把他按在地上,自己压了上去──不错!千帆是小殿下的人,但今晚,他只属於自己!欲望的种子在体内炸开,数不清多少个晚上,都梦见这人儿承欢在自己身下,如今梦境成真。荒谬又疯狂的,他用另一个男孩的身体,去疼爱被自己深藏在心底的人。他日夜幻想的胴体,就在眼前,多美好啊!他可以尽情地摸他舔他占有他,逐寸逐寸,有整整一晚的时间,慢慢享用,绝对不可放过这副曼妙身子的任何一个部位……

“啊!啊!”隔著衣服,千帆的乳头首先遭到蹂躏,被孩子的手指用力地抽动拧捏,奶水在乳尖的小孔上,被一波一波地挤出,在衣服上晕开两团白浊的奶渍。这种粗暴的举动让千帆难受却又不敢反抗,只得哭著呻吟:“小殿下……呃嗯,请不要……这麽用力地……拧我……啊呃!好痛……”

在铜镜前,目睹这一切的发生,冥夜默然不语。

地上出现另一道影子,啧啧摇头:“这人好像永远都分不清,你与别人的区别。”

冥夜苦笑:“是,一直都是迷迷糊糊的,拿他没办法。”

深天葵从後面抱住他的腰,下巴搁在他肩膀上:“我就不同!我一眼就看出谁是真正的冥冥了。”

他这麽说,冥夜倒是不服气:“我不信我变成一只猪你还能认出我!”

“哼,你以为你跟一只猪差很远吗?”葵撤去灵力,铜镜上的影像消失了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0

“冥冥,既然来了就别走,留下来陪我。”

冥夜摇头:“这个身体是借来的,明天就要还回去,而且幻魂咒不能持续过长的时间,不然对两个本体都有害,明天一定要走……”

“放屁放屁!”葵突然暴跳起来,“你这些统统都是藉口,我看你是巴不得现在马上回芈国去,你放不下暗帝是吧,看著他被别的男人上了,你就心疼!”

他说得对,刚才盯著画面中的两人,虽然冥夜什麽都不说,看似平静地接受这一切,可心里,早像打翻了油锅一样,饱受煎熬。

为什麽还会介意?他应该放下了啊。

他的沈默似乎印证了葵的话。深天葵眼中一片冰冷,满目鄙夷,眼前这人,痴心得可笑,愚蠢得叫人受不了。

“还敢说别人迷迷糊糊,最傻的人是你!你以为暗帝对你主动献身是因为他余情未了吗?”葵怒其不争,双手扶著他的脸,逼他正视自己,“你什麽时候才肯清醒?冥冥,那人,从头到尾都在骗你在利用你。他没有爱过你,那些温柔,那些笑那些泪,那些浓情蜜意,统统都是假的。他把写入了另一个人格的晶片植入脑中,为的就是改变原来的性格,装出柔弱无助的样子,来激发你的同情心和保护欲。暗帝本身是个冷漠极端的人,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将自己的肉体也当成武器出卖。而你爱上的,彻头彻尾就是一个虚假的程序,一块冰冷的晶片而已!”

“一块晶片?”冥夜垂下眼睫,喃喃地又轻声重复一遍:“我爱的,只是一块晶片?”然後,很奇异地,一抹暖暖的笑意渐渐浮上他的脸庞,“原来如此,呵呵……”

他居然还笑得出来?不会是承受不住打击,真傻了吧?葵看得心惊,扳著他肩膀用力晃了一下:“冥冥?”

“谢谢你告诉我这些,葵。”冥夜抬起头,淡淡笑著,曾经绝望彷徨的人,又再次找回一线希望。“原来我爱的也是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工具,跟我一样呢,连名字都没有,真可怜。但不管他是什麽,只要我曾被他真心相待,我的爱情就不是一个悲剧。”

“你……”深天葵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,拿看傻子的眼光看他:“没救了你!”

急怒攻心,葵突然出手,一掌轰向冥夜胸口,那一击凝结了他灵力的精髓,竟生生把冥夜的元神打出了躯壳。

没料到他翻脸这麽快,冥夜还来不及反应,转眼就被地面闪电窜出的黑色触手绑住了手脚,不得动弹,睁眼看著归翼的身体颓然倒在地上。“深天葵你干什麽?快放我回去,失去灵魂的肉身,会迅速坏死的。”

葵慢悠悠来到他跟前,透明的灵体飘渺得像一缕轻烟,因有强大的天魂之力护持,倒不像人类的灵魂那样只有一团模糊白光,冥夜的灵体呈现出他原本的样子。一颗伸展著无数棱角的银水晶在他心脏的位置,像一簇小小的银色火焰,缓缓转动,它是活的,充满了生命力,一些棱角散碎湮灭,新的马上在另一边长出成形,生生不息,炫目美丽,让房间其他光源都黯然失色。

葵惊豔不已,伸出手刺透冥夜的灵体,想把那颗银水晶捉在手中。

灵体被侵入带来崩溃的剧痛,让冥夜禁不住惨叫出来:“不要……葵,快住手!”他浑身瑟缩颤抖著。

深天葵一下惊醒,忙缩回手:“抱歉,冥冥的天魂太漂亮了,我一时看得著迷……啊,对了!”他翻转手心,把一颗黑珍珠似的小球递给冥夜:“这种生物名叫离恨,是魔兽中的王者,如果将它跟天魂融合同化,冥冥,你就能得到一个全新的身体,像我现在这样。”

冥夜愕然盯著他手中的东西。

以前也听族里的长老说过,在远古时代,不少皇族为了突破力量的限界,不惜铤而走险,前往异界捕获魔兽来跟自身融合,但万一天魂之力或精神力量不足以驾驭魔兽,唯一的结果就是反被魔兽吞噬,失去常性,变成六亲不认只以屠戮为乐的怪物。

“葵,你跟离恨融合了?”冥夜不敢相信,这一步一旦踏出,便永远无法回头。“你疯了?!你是天宫尊贵的二殿下,人人都把你宠著爱著。妈的,你是哪条神经不对路了,居然跑来异界跟魔兽同化?你的父亲兄长要是知道了,该怎麽办?你想想他们……”

“闭嘴!”深天葵一手掐住他的脖子,五指深深陷入灵体里面,像要把他的头活活拧下来一般。“他们在我身上施下千矶禁缚咒,把我当作随时会发疯的狗一样看待,用颈圈牵著,无论我做什麽都得受制於他们。你说,他们是爱我的麽?那样的身体,我还能要麽?”深天葵把离恨的封印解开,那邪恶之物在他手中蠢蠢欲动,企图冲破他的控制,无数的触手像索命鬼爪一样伸出,魔兽的叫声凄厉可怖,犹如冤魂的哭声。

“不要!”冥夜吓得,已经管不了要隐瞒身份了,大叫一声:“烈殒!”

回应他的呼唤,天魂中一道紫光凌厉射出,在葵把离恨强行打入他灵体的同时,那柄上古的神器,也穿透了深天葵的身体。

“哇!!”葵委身倒地,张口吐了一地鲜血。仿佛听到天魂碎裂的声音,他的眼底一片血红:“冥冥,你想杀我?你居然要杀我?!”他身体受创太重,怒气一冲,反而加重了伤势,又有鲜血冲口而出。连绑著冥夜手脚的黑色触手也失去威力,纷纷软下。

冥夜的灵体重新回到归翼的身体里,他挣扎起来,惊恐地发现,体内的魔兽已经开始侵蚀他的天魂,阻止不了,同化的过程一点都不好受,体内两股力量互相争持冲突,血气翻涌,他死命用天魂之力压制著那股邪恶的气息,不让它控制自己的心绪。

“不干!如果我的心要被魔鬼吃掉,那我宁肯去死!”他瞪著葵,宣告自己的决定。

“是,你有高洁的灵魂,宁死也不肯跟我在一起?”葵痛心失望之余,更发狂似的仰天大笑:“很好!冥冥,那你就去死吧。”他并指成剑,不管不顾就冲前一划。

寒光贴著冥夜的腹部擦过,即使施展瞬移,肚子上那片薄薄的皮肤还是被剑气割开了一道血口,肠子一股脑地流了出来,钻心的刺痛。

“啊!”冥夜手忙脚乱,“惨了!”顾不上疼痛,赶紧撕下床头的罗帐,在腹部绕了几圈,绑紧,血色很快渗透了布料。

那一击过後,葵也用尽了力气,趴在地上喘息,有一物伴随著天魂的碎片跌落,他一看马上脸色大变,从地上撑起伸手去捡。冥夜更快一步,连那是什麽东西都没及细看,就把它抢过来,抄在怀里。

“还给我!”葵全然不顾伤势,扑上来要抢。

房门被撞开,正牌小殿下带著魔族的侍卫冲了进来,一看房里狼藉的场面,所有人都吓呆了。

“主上!”他上前搀扶,却被深天葵一把推开。

葵运起灵气,布下结界,森然指著冥夜下令道:“把他拿下!”

冥夜见势头不对,纵身从窗户跳了下去,他还记得联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在哪里,立刻施展瞬移全力朝那边奔去。但葵的力量已让周围的景象发生变化,迷人眼目,冥夜如坠迷宫,被困在里头,竟一时找不著路。腹部的伤虽没危害脏腑,但出血量很严重,走过的一路上,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,而他也因失血过多,晕晕乎乎,不甚清醒了。前方等待他的,却是深天葵的心腹部下,魔界的四位将军。四人均带著面具,骑著庞大的魔兽,巍然立於前头,形成一堵固若金汤的壁垒,要通过,谈何容易。

冥夜停下脚步,眼神突然变得很温柔,带著一点腼腆,朝其中的一人微笑:“妈妈。”

阔别数年,他还是一眼就将她认出,不管她带著面具,也不管她浑身散发著与过往截然不同的气势。

那位女性一身戎装,听了这声呼唤,跃下坐骑慢慢走近冥夜面前,她除下面具,美丽的容颜丝毫没变,跟记忆中一模一样。唯一不同的是,她对冥夜露出了从没有过的笑容,很温暖很慈爱,她伸出细白柔软的手,抚摸冥夜的脸,“孩子,你长大了。”她微微点头,有种身为人母的骄傲:“嗯,长得真出色。这些年,妈妈没在你身边,过得还好吗?”

母子久别重逢,她说的这些话实在寻常不过,但冥夜的眼底,掩不住一丝苦涩的伤痛,在心里一个柔软的角落,他悄声叹气。这个不是他的真面目啊,他用了别人的身体,妈妈也没有发现。其实在过去的岁月里,妈妈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下,大概,也早忘了他长什麽样子了。

就算再难过他也不愿说穿,深陷在温情的谎言里无法自拔,顺著对方的意思演下去。“妈妈不用担心,我长大了,会照顾自己,那几年我过得很好。”他闭上眼,用心感受母亲温柔的轻触。原来是这样的,被妈妈的手抚摸,原来是这麽舒服,安心,仿佛世间的一切伤害,都在母亲的关爱中,淡然远去。

一定要记住这种感觉。

魔妃仕纾的笑容凝固了,“孩子,你过得好,我们却是度日如年啊,被困在这里!你看看这个荒芜的异界,是人住的地方麽?我们受这些罪,都是因为曜星,因为你!”从纤纤指头,猛地长出长长的尖锐冰刺,她一双美目闪动阴狠的光,眨也不眨,扬手对著犹自愣怔的孩子刺下。

烈殒神剑感知对方的杀意,在主人下令之前,已自行爆发一簇紫黑烈焰,如腾飞的黑色凤凰,扑向敌人。

猝不及防地,被那黑炎火凤的羽翅扫到,魔妃引火烧身,被烫得惨叫连连,一头顺滑光亮的银丝也顿时被烧焦了大半,那火像有生命般,单单把她逼退,就熄灭了。

“对不起妈妈,这个身体不是我的,我不能再让它受到伤害。”把剑横在身前,他收起脸上所有的情感,一片漠然。


05-07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1

以一敌四,小魔王脸上并无惧色。

他在异境这边奋力苦战,九死一生。而芈国寝宫那厢,却是脂正浓,粉正香,红绡帐底卧鸳鸯。

摆弄著身下香软的玉体,归翼也曾心中有愧──他,竟偷了小殿下的人,非君子所该的作为。但又有什麽关系?牡丹花下,谁不愿风流一趟?谁要去做那谦谦君子?

挺著丰满高耸的雪峰,被享用著奶水的千帆,舒服得四肢大张,樱唇微启,双目迷离。

小婴儿的吸嘬怎能跟心爱的男人相比?每一下吮吻发出的响声,都充满了色情;每一下含紧,都能挑起他灵魂最深处的欲望,让他沦落,无所顾忌地扭腰摆臀,宛如地狱中那条最妖豔的淫蛇。“小殿下,我要……我要啊……”

他每喊一声“小殿下”,都会让归翼的良心有一丝动荡不安,高涨的性欲,也会稍稍冷却一分。

千帆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,他支起身体,转而趴在孩子胯上,把那根小巧又长得跟主人一样漂亮的粉茎,小心含入口中,一边细心呵护,卖力侍候,一边妖媚地挑起眼睛,去留意男孩的反应。他的技术,哪是归翼家中的侍妾美姬可比?一会儿功夫,归翼咬牙喘息,脑中除了泄欲,已经想不起任何人任何事。

一翻身又重把千帆压在身下,两只晃荡的大乳房还没静止下来,马上被他双手捉获,坚挺又该死的柔软,他使劲揉搓,莹白芳香的奶水,喷得千帆满身都是。千帆也不反抗,敞开胸怀任他玩弄,只低头含笑看著他,一脸宠溺。

淫水已经润滑了下体那朵欲花,只等男孩采撷。

归翼埋头在他丰胸乳沟里磨蹭几下,就抬起他一条大腿,圈上自己的腰。

千帆心如鹿撞,已知接下来要发生的事,他羞涩又渴望著,高昂火热的欲望在他滑腻的阴唇上刷过,让他禁不住颤栗。硬如铸铁的利刃,很快找到了甜美的入口,一干到底,冲入他深处直达花芯。

“呃!啊────”千帆被插得眯眼张口尖叫不已,把整个胸脯挺入上方的男孩怀中,温热细窄的幽径就这样被勇猛地捅开,十分充实。男孩的手臂垫起他的腰,另一手挽著他的大腿,有力地动起来。每一下深刺,都击在他子宫的入口。“啊──啊──啊──”徐徐晚风吹起红帐翻飞,他觉得无尽快意,同时又无限凄楚,不知为何,人在快乐悲伤的时候都要掉泪,而此刻眼角滑落的水珠,他辨不清是因喜或悲。

而他终於,得到了谅解。

小殿下是个自持守礼的人,只要他还眷恋自己的身体,那就代表,他仍对自己有意。

晨曦初现,天边一片白光,千帆披了一件薄纱晨衣,走到窗前。经过一夜的纠缠欢爱,他身心舒畅,回头看著床上累极沈睡的孩子,心情更如沐春风般欣然,纵是疲累,也不碍他容光焕发,整张脸透著幸福的红润。

小殿下的身体早已油尽灯枯,归翼一夜纵欲,愣把潜伏体内的寒毒引发出来。他一觉痛醒,才明白何谓生不如死的滋味。比起眼下的痛,前两天所受的那些根本不值一提。他在床上辗转,撕心裂肺地哭叫,寒意像针刺一样,遍布全身,他巍巍蜷缩,冷得脑袋都结冰了,恨不得有人能一刀捅死他给个痛快。他泪流满脸,已经神志不清,哭著喊著:“小殿下,我受不住了,你快回来……快回来……”

这话,听得床边的千帆脸如死灰,心惊胆战,摇著头拼命要否定心中的猜疑:“不……不会的。你说什麽?小殿下,你刚刚说什麽啊?”他不敢再往下想,张嘴大叫命人传唤御医。

御医还没过来,房里突然“砰”一声,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滚落在地,宫女吓得尖叫躲避,侍卫全挺身挡在暗帝面前。倒在地上的人,吃力地缓慢站起。没被血色沾染的几缕长发透著银光,他伸手摸了把脸。大家看清楚了,那高挑男孩显然是正在芈国作客的魔族少爷,归翼。

“你来这里干什麽?”千帆厌恶地掩著鼻子,血腥味让他胸闷难受。“你怎麽把自己弄成这样啊?”他像受了重伤,基於礼貌,暗帝总不能放著他不管,只好吩咐下人过去给归翼少爷检查和处理伤口。

床上的孩子,突然动了。

千帆赶紧搀扶:“小殿下,御医马上来了,你快回床上躺著。”

那孩子却推开他,脚一沾地,立刻虚软趴倒。他风度尽失,众目睽睽下,一步一步爬向“归翼少爷”。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,他双目深陷,形容枯槁,极狼狈又极落魄,灰白的发凌乱不堪,如干草一般,让枯瘦的脸看上去,可怖又苍老。

冥夜看著逐步爬向自己的人,那一刻,他被震撼地失去了反应。这怎麽会是他?魔族俊美无双的冥夜殿下怎会落到如斯地步,变得这麽丑陋这麽难看?

那人终於爬到他身前,把一方衣角牢牢揪紧,用著拼了命的力气,说出的话仍气若游丝:“换回来,小殿下,把我的身体……换回来……”他吐出的气息,凝结著冰霜白雾。

冥夜知道寒毒又发作了,看著眼下如鬼一般的丑陋模样,他只有一个念头:真不如死了算了!

寒毒的发作越来越频密,再过不了几天,毫无疑问,他的眼睛会完全失明,耳朵也将失去效用,他终会成为一个废人,让原本就不值什麽钱的自身又贬值了几分,以後,其他人会用怎麽样的眼光看待他?单是想象已觉得可怕,身心俱震。但他毕竟还没死,还不能死。所以他还需维持著生者基本的尊严,不能让他心中的害怕和软弱被人发现。

冷冷一笑,他对著归翼说:“你敢用我的脸做出这麽卑怯的表情?”

归翼哪里还管得著他说了什麽,一遍一遍的哭泣重复:“换回来……快换回来啊……”

冥夜叹口气,闭起眼镇定心神,念起幻魂咒的咒文,一个强大的魔法阵现於足下。不消半秒,等再睁开眼,他已回到了自己残破的躯体中,他慢慢坐起来,伸手拨开黏在脸上的几根灰发。

换回身体的归翼,疼痛骤然大减:“天啊!天啊!”他站在那里,变态地摸著自己的脸和身,“哈哈哈──”劫後余生的他,笑得癫狂。太兴奋了,以至动得过於厉害,冥夜的提醒还没出口,只听“哗啦”一声,归翼腹部涌出一团白白花花东西。“什麽……来的?”他伸手去捞,结果拿了一段肠子在手中。“Oh,my god!”他这时才知道痛,端著肠子去问小殿下:“你这……这是怎麽搞的啊?”

冥夜冷静地回他:“被开腔破肚了,没伤到内脏,小意思啦,你先别激动,快让御医给你处理一下。”他指了指从房门进来的一队医护人员。

归翼一手拿著自己的肠子,怔怔站了数秒,接著“咚”一声,翻著白眼倒地不起,吓晕了过去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2

知他没有生命危险,冥夜也不著急。用衣袖轻轻擦去脸上的汗与泪,再将凌乱的长发整理了一下。哪怕是死神的逼近,也无法让高傲的小殿下,把自己虚弱凄惨的一面展现於他人面前。他真实的感受,只能给最爱最信任的人知道,而这里,没有这个人。强大的意志力,把痛楚的神色,从他脸上生生泯去。只是换了个灵魂,那副破败的身体,竟能散发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气势和气质。

显而易见的变化,连旁人都能看出来,何况千帆?只是其他人不明白其中的缘由,以为折磨这小男孩的那阵剧痛已经过去,所以他安静了,不再哭叫。而千帆跟在小殿下身边一段时间,深知这孩子的忍耐能力有多强,就算受了致命的伤害,他仍能端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以待。千帆用手臂圈住自己的身体,心中隐隐浮现的答案让他害怕──昨天跟自己一起的人,难道……不是小殿下?他疑虑的目光,在昏迷不醒的归翼和小殿下之间来回游移。

冥夜刻意造成的错觉,让医护人员觉得他已无大碍,於是众人首先抢救腹部被划破严重创口的归翼少爷。“等一下。”冥夜在归翼被抬走前,伸手到他衣服里,摸出了一样物件。那是从葵的天魂里掉落的。依照葵当时情急的反应来看,这东西对他应该非常重要。所以小殿下想都不想就先抢过来再说。

归翼的衣服,里里外外全被血浸透,轻轻一拧,可以滴出水,偏偏这东西藏在衣服内层,竟完全没沾到血。不!冥夜嗅到,手中之物散发著浓烈的血腥味,没留下一丝痕迹,恐怕蘸上的鲜血都让这东西吸食以作养分了。拿著它,小魔王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,连同潜伏在他天魂里的那只魔兽离恨,也兴奋起来,蠢蠢欲动。

这到底是什麽东西啊?像巴掌大的一个盒子,上了锁,表面非常陈旧,像有著几千年历史的古董。

“小殿下……”见他坐在地上,盯著手里的东西出神,千帆想劝他回床上休息。

“别过来!”冥夜眼风一扫,遂运起天魂之力,房间里顿时狂风大作,逼得所有人步步後退。冥夜目光森然,掌心燃起一团紫色火焰,那东西像活了一般,在他手里被焚烧得不断抖动挣扎,要脱离他的控制。小魔王哪里由得它,再一步提升灵力,把所有的力量都逼在掌中,当紫色火焰转成暗黑,那一刻,小魔王的天魂之力已提升到巅峰,他几乎可以听到,灵魂的源泉在疾速运转的声音,聚集在他掌心的力量,足以毁灭一座城市。僵持了数十秒,渐渐地,他感到对方的抗力出现疲弱之势。小魔王一鼓作气,竟又再把灵力提升到另一个更高的境界,令人惊恐的天魂之力,没有极限似的,由他无穷无尽地提升。他手里,像握著一个太阳,锋芒乍现,拥有开天辟地的威力。此时,小魔王大喝一声,爆发的力量让盒子上的锁无法承受,“喀”一声破裂开启,书页翻动。

原来,那竟是一本古老的法典。

纸质微黄,破损严重,且上面无字无图,但小魔王只是略略翻了几页,就禁不住浑身颤抖,接著他扬起脸,畅怀大笑。

哈哈哈……哈哈哈……

笑得好不快意,笑得整座芈国皇宫都巍巍晃动,笑得周围的人纷纷捂住耳膜心脏麻痛,笑得嘴角不断流下血丝他自己都不察觉。

千帆心惊地看著,不敢上前阻止,等渲泄了那股强烈的情绪,小魔王就慢慢平静下来。

四周一片混乱,找不到一件完好的东西,千帆踏著满地碎片杂物,来到他身边,“小殿下,这个房间已经不能住了。我陪你到另一个房间。”

冥夜手中的书消失不见──封魔法典,以魔制魔,他破解了上面的封印,所有权已经易交,现在,他是这本法典的主人,可以随意将之收藏在自己的天魂之中。

任由千帆将他抱起,小魔王疲惫地把头靠在千帆肩上,他已经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。

换了另一个房间,刚一进入大门,冥夜就感到房间里有股制约的力量存在,是太极令!

原来,这才是需要换房间的真正原因。

他心平气和接受了这种安排,一点也不难过,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的。到了这个地步,就算发生再荒谬的事他也不会觉得意外,也不再有人能伤他一分一毫。

被放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,小魔王换了个较为舒服的姿势,脸朝下地趴在那里不动了。他开始想念自己寝宫的床,熟悉的触感,熟悉的气味,在床边高高悬起的白色罗帐,只要微风一吹,就会荡漾美丽的涟漪。因为处於城顶,地势极高,所以他的寝宫很安静,来往的宫女都把步子放得非常轻,院子里偶尔会传来小鸟的歌声……

而这里,床太软,枕头太高。床头的罗帐是绯红色的,太张扬太瑰丽了。就连床单上的熏香,他也不喜欢。他想回家。

“小殿下,”千帆坐在他旁边,有点手足无措,不知该怎麽开口,他支支吾吾的:“昨天晚上……我,我们……是不是……做了,呃,做了什麽……”像做了不可告人的亏心事,他眼神躲闪,都不敢看孩子。

“嗯?”冥夜抬起眼睫,衰退的视力让他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,但不看他也想象得出来,千帆脸红的样子一定很有趣。呵呵,冥夜把脸埋在枕头里闷闷笑了两声,然後又侧过头转向千帆。“不是我,”他轻轻说,带著疲累的笑容。

小魔王生出顽皮的心思,很想摸摸那人的脸,手伸出一半突然醒悟自己不该造次,悻悻然又将手缩回去。“不是已经把晶片取出来了麽,为什麽你还会像他那麽迷糊?”

千帆心中一寒,“什……什麽晶片?谁告诉你的?”

“来做个交易如何?”冥夜看著他,“你把那块写入了虚拟人格的晶片给我,我把最强封印给你。”

话已说到这个份上,再否认也没有意义。但千帆记得小殿下以前的交易条件不是这样的,他曾希望用宝宝来交换。“这一次你不要宝宝了吗?”

冥夜摇摇头,“我想仔细了,其实我没有时间,也没有能力去养育他。”那小婴儿是天帝处心积虑想要得到的曜星,即使自己把宝宝要回来,也不知该把他藏在哪里,托付给谁,才能躲过神族天罗地网的追寻。把宝宝放在芈国,反而可以藉由暗帝的力量保护他,希望暗帝能念顾一点骨肉亲情,让宝宝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样,平安长大就好。

“给我吧,那块晶片现在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。用它来换取最强封印,难道还需要考虑麽?”

的确是个非常诱人的条件,不需付出任何代价,就能得到想要的东西。但暗帝张了张嘴,那声答应已到了唇边,但就是说不出来,很怪异的,他心慌意乱,甚至不能冷静下来细细思量,本能地抗拒这个交易。

暗帝紧抿嘴唇,一语不发站起来,把小魔王独自留下,转身离开了房间。

不想答应,但找不到拒绝的理由。

千帆很苦闷,他一步一犹豫,最後还是磨磨蹭蹭地踱到了国研部的办公室。里面的工作人员,正在密锣紧鼓地对提供太极令核心动力的物质进行分析提取。那是从几千万吨深埋在地底的矿石中提炼的新种天然元素。博士怀疑,这种元素跟神魔的天魂,应该是同一属性的物质,所以干脆将新元素命名为“魂”。目前研究的方向是如何大量开采提炼“魂”,制造更强大稳定的太极令,保护人类的国度不受神魔侵扰。

暗帝把博士从百忙之中硬拖了出来,表示自己想取回曾植入脑中的晶片。

博士一头乱发,满脸胡渣,整一个落魄流浪汉的模样,不知多久没收拾过,没人能想象他其实是个长得很不错的大帅哥。他也不看来人,扶了扶鼻梁上两千度的近视眼镜,“晶片?什麽晶片?”被突然打断思路,任何人都会烦躁,博士还想著合成“魂”的方程式,冷不防被问及另一样事物,他脑子没转过弯。“不知道,我没那东西,你找别人去。”他赶苍蝇一般挥挥手,把暗帝打发走。

被称为鬼才科学家的博士,潜心研究起来可以六亲不认,暗帝无奈地揪住他後领,把他拽回自己面前。

博士几天没睡好,步履不稳当,一个趔趄直直撞入暗帝酥软的胸怀里,把他压在地上。

“啊!!”暗帝咬牙痛呼,对方厚重的黑框眼镜嗑在他奶头上,弄痛了他,可恨的是那书呆子犹不自知,脸紧紧挨著他的乳房,一只手还在上面轻薄乱摸,眯著眼睛盲人摸象似的,像要确定自己压著的是什麽东西。

“你要摸到什麽时候?!”

暗帝震怒的吆喝从头顶传来,博士浑身一震,彻底清醒了。他扶起滑落鼻梁的眼镜,七手八脚从暗帝身上爬起,混乱间,又往那个丰满的胸部上痛快摸了好几把。才勉强站直了腰躯,接著又慌忙跪下,装模作样地:“哎呀,原来是陛下驾临,微臣惶恐,刚才多有失礼之举,请陛下恕罪。”

哼!暗帝狠狠瞪他一眼,整了整衣服,“我问你,那个晶片在哪里?”

博士头疼地抓了抓乱发,在暗帝凌厉的逼视下,他知道瞒不过去了,只好咧嘴赔笑:“那个,早被太子殿下拿走扔掉了……”

“什麽?”暗帝脸色发青,“谁准他扔的?”腾升的怒气,让鼓胀的胸脯不住地起伏。他猛地站起,对跟在後面的侍从怒喝:“叫罗越过来见我!”这麽一吼,双乳更是随著他的动作,左右晃荡了两下。

见暗帝动了真气,博士也不敢再戏弄他,收起玩心,回复到一本正经的样子,“请陛下息怒,这时候责怪太子也於事无补。其实那个晶片……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3

暗帝一双丹凤美目,斜睨著他,洗耳恭听。

博士摸摸鼻子,把真相说出来後,他会不会挨一顿揍?

“那个晶片里面,其实,根本没有写入虚拟人格!”把心一横,话甩了出口,博士拉过一个助手,迅速躲在那人身後。

“你说什麽?!”暗帝瞪圆了眼睛,想杀人似地:“你给我解释清楚!”

博士吓得口吃:“那……那个时候……”

“到底哪个时候?!”又中气十足的一声暴喝。

“就是计划的最初,”博士脖子一伸,豁出去了。挡在他面前那位正面面对暗帝怒气的助手小弟,已经瘫软不济,他把他推到边上去。“计划最初的目的,是为了给研究项目筹到足够的资金,我们把目标锁定为挥就集团的徽缘兮大小姐,因为她家有钱,相信这些陛下都还记得吧。当时,根据手上掌握的资料,我们做了详细分析,大小姐幼年失去双亲,在家族各派势力相互争斗倾轧中成长,电脑演算出最後的结论,认为天真温和没有机心城府的人,会比较容易接近她。最後陛下打算亲自出马执行计划,便命我制造一块人格晶片植入脑中,可那时候……嘿嘿,其实我也挺忙的,”博士搔搔脑袋,不好意思地干笑:“我跟陛下自小认识,很清楚你的本性,其实你就是那种人,根本不需要再植入另一种人格。人的性情会改变,只是因为遇到某些打击或不如意的事,受环境所逼不得不调整自己来顺应时势。我想,如其费时重写人格程序,还不如让你忘记过去,输入虚假记忆,让你回复最真的自我。”

“最真的自我?”千帆怔立,心中震荡。难道爱上小殿下的,不是那个虚构的人格,而是真实的自己?

博士点点头,“可以说,从植入芯片的一刻起,那个你,才是真正的你!”

千帆捂著脸,踉跄後退了数步,“你为什麽不早说?为什麽不早点告诉我?”

博士大感不妙,暗帝的样子,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:“嘿嘿,其实我最近也挺忙的,而且谁又料到……你会对那位小殿下动了真心。”他看著陷入痛苦中的暗帝,心想:呵,这傻瓜也会恋爱?打死他也不信。“你确定自己没弄错吧,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那小殿下长得可不是一般的漂亮可爱,任谁见了都想据为己有,这是人之常情。到底你真的爱他,还是受了他的外貌迷惑?你可要想清楚,他是魔族,跟你一个人类哪会有结果……”

千帆一眼扫去,晶亮凌厉的眸光,让博士咻地闭嘴,不敢再说。

就因为这个无良的懒惰的不负责任的家夥!害他兜了这麽大一个圈子,才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。千帆霍地转身,搁下一句狠话:“回头找你算账!”便一阵风似的跑出了研发室。

他要找小殿下,把真相告诉他,唇边孕著一抹笑,步履也是前所未有的轻盈,因为心上的枷锁被打破了,原来对小殿下的关爱和牵挂,不是晶片在脑中遗留的残影,自始至终,那个虚构的人格都不存在,他跟小殿下,是真心相爱的!他不必再对这份感情小心翼翼犹豫不决,只需诚实地面对自己。所有的矛盾和迷茫都烟消云散,千帆此时的内心,宛如碧空晴天般一片澄明。

然而,眼前的路,突然塌陷──

烟尘遮目,地面剧烈震动,回廊上的玻璃窗轰然爆破,震飞的碎片如同子弹,惨叫声登时从四面响起。

“陛下小心!!!”从後面赶来的侍卫忠心护主,仓促间把暗帝扑倒在地,几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暗帝挡住了所有伤害。撞上地面的冲击,让千帆头脑一沈,陷入了昏迷……

不知过了多久,他在寝宫的床上悠悠转醒,头上绑著绷带,额角跟地面相撞,裂了一道口子,正隐隐作痛。他呻吟一声,旁边沙发有人说话:“你终於醒啦?我等很久了。”

看到沙发上坐著的雪白身影,千帆眼睛一亮,挨著床头坐直身体,朝孩子伸出手,开心地招呼:“小殿下,过来我这里。”

冥夜闻言合上手中的书,走了过去。

千帆微微讶异──小殿下的病全好了?

一如初见时候的模样,孩子一头银亮的长发被盘起华贵的宫髻,左右两边各插著四根日月交辉的金银宝簪,他身上繁华的宫装一尘不染,洁白如雪。小家夥走近了,白皙的脸颊透著健康的红晕,小嘴一弯就笑开了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4

还有一场梦的时间,让他好好话别。

其实冥夜很怕面对这个时刻,他不得不走,但一声“再见”要如何说出口,因为深知再也无法相见了。他怕看见千帆的眼泪。庆幸现在的千帆,已不再是过去那个弱质纤纤的人儿,这让最後的告别,变得容易些。

走到床边掀起罗帐,那人儿正在床上冲著他笑,看著熟悉的温柔笑颜,冥夜几乎要退缩。

千帆不知道小殿下的来意,见他恢复了健康和神气,开心都来不及。伸手一把将他拉下来,紧紧搂入怀里,“真好!小殿下的气色比前些天好多了,伤也全好了吗?一会儿解开衣服让我看看。”

冥夜的脸,埋进他软绵绵的胸乳上,很自然找到了一个最舒适的位置,他所眷恋的也是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。嗅著爱人身上的馨香,少年只希望能停住时间,即使世界在这一刻终结也无妨。

上天对他太残忍,一样一样地夺去他的所有。给他那麽多艰辛考验,又让他一个人独自去面对。这一次,他已经伤痕累累,不想再奉陪了。

“千帆,我很勇敢地走到这里。”在一个安心的怀抱里,他闭上眼,嘴角勾出甜甜的微笑:“这一路上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,我也没有轻言放弃,尽管很苦很累。没有人明白,我也不需要人明白,我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,不管别人怎麽看我。但,一切都足够了,已经到尽头了。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吗?我好想睡觉,睡个很深沈的觉,不用再醒来……”

正在此时,隔壁突然传来“哇哇──”的响亮啼哭。

“呀,是宝宝,”千帆还没听懂小殿下的暗示,就被宝宝打断了。他略带歉意解释:“准是睡醒了肚子饿。”探探身子,他有些不大放心地瞧了瞧与他寝室相通的婴儿房。胸部涨奶了,湿意透出衣服,但他不敢乱动,因为知道小殿下不喜欢他用自己的奶水喂小宝宝。怀里的孩子脸色已不太好,略略皱起眉头,千帆连忙安抚:“宝宝平时都很乖的,跟笨笨不一样,他很少这麽吵闹。婴儿房里有宫女照料著,应该很快安静下来,小殿下,你别在意。”

冥夜若有所思地望著婴儿房的方向。他缔造的结界里,应该只有他跟千帆,怎麽连宝宝也进来了?思付片刻,难道……他不大确定但又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。

宝宝的哭声,宏亮霸道得绝不容别人忽略他的存在。小魔王耳朵发麻,只好扶起千帆:“走吧,一起去看看那小东西搞什麽鬼,不然他不肯罢休。”

真不愧是曜星,才那麽一丁点大,竟能侵入他的梦空间。

千帆也纳闷,腮帮鼓鼓的:“宫女们到底在干什麽呀?任宝宝哭成这样也没人管。”

到了婴儿房,里面没有别人,两张小小的粉红色婴儿床并在一起,其中还未足月的宝宝像个冬瓜一样,在被子滚来滚去,哭闹不休。另外那张小床上,笨笨正攀著栏杆,瞪著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,鬼鬼祟祟地左瞄右瞄,见大人来了,马上凑个热闹,拉直喉咙尖叫。

小魔王头脑发胀,立刻捂起耳朵,悲伤的情绪全都烟消云散。

千帆先把弟弟抱起来,贴在怀里轻轻拍抚,小东西倒不像饿了,他止住哭声,乖乖趴在千帆身上,拿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去看冥夜,小嘴含著手指头,长长睫毛上还凝著泪珠,眨巴眨巴的,惹人心疼。

小魔王趁著千帆没留意,狠狠瞪他一眼:装可爱也没有用,不原谅你!没事来捣什麽乱啊,你自己来就算了,还要带上笨笨?你存心不让我把话说完对不对?

咯咯咯,那小婴儿居然笑了。

千帆把宝宝抱到冥夜跟前,小魔王警惕地後退三步,“干嘛?我不要抱他。”

“宝宝快满月了,还没有名字,小殿下你帮他取一个吧。”

看著那粉团似的小东西,冥夜撇撇嘴,心里头到底是柔软了,他跟宝宝四目相对,笑得有些苦涩:对不起,都怪我太不谨慎,才让你来到这个世界受苦。如果你不是曜星,只是个普通的男孩子,那该多好。小东西,你记住了,我不要你成为英雄,不要背负什麽拯救三界的狗屁责任。我只希望你能像其他男孩那样调皮淘气,快快长大,做个简单快乐的人,那就够了。

想了想,冥夜说:“浅情,这孩子的名字,叫浅情。”

长相思,长相思,欲把相思说似谁,浅情人不知。

千帆一怔,迟钝如他,也明白了小殿下寄托在孩子身上的心意。

唉!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,轻轻吹动冥夜颈边发丝。他寒毛直竖,猛一回头,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。“哇……”被惊吓到了,他的惨叫还没出口,就被那人一手捂住嘴巴。

千帆竟没察觉任何异样,默默把宝宝放回小床,又忙著去哄笨笨。

小魔王又惊又怒,来人不但悄无声息潜入他的结界,还定下规则,只有他能看见。

【你谁啊?!】冥夜不想惊动千帆,用潜声问道。

那神秘人笑著开口:“你不觉得我的样子很熟悉,很像你身边某个人吗?”

冥夜狐疑地打量他半晌,企图在那张陌生的脸上找到些蛛丝马迹,最後坦白摇头:【不觉得,我没见过你。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男子,大概二十出头,长得少见的俊秀雅致,一身气度雍容,乌发披身,黑眸如夜。但冥夜不认得他。

“没印象?”那人苦恼地摸摸下巴:“那……如果这样呢?”天魂之力蓦然发动,那人转眼变成银发银眸,这样的提示已经够明白了吧。

【你是魔族!】天魂的气息也没在冥夜的记忆中出现过。

对方一下子全泄了气。“唉,算了,只跟你见过一面,而且还是小时候,你认不出来也不足为奇。”那人收起力量,恢复原本面貌。

若是非要说他像某人,冥夜倒是觉得他的五官,长得有点像刹纭罗一族的四亲王。心中一凛,他瞪著身边的人,指著婴儿床里的小宝宝,吃惊地张大嘴:【天,你该不会是……】

“哈哈,答对了,真聪明!”

遗传真是奇妙──不用说,那俨然是长大後的浅情。

他爽朗大笑,把石化掉的小魔王拉近自己,变魔术一样,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只冰淇淋,递给他。“来,给你奖励。”

二十岁的儿子!!十五岁的父亲!!!这叫人怎麽接受?更离谱的是,浅情还拿出个雪糕来哄他!!!!冥夜颤抖著手接过,不知是激动的,还是给气的。“来,尝一尝,尝一尝。”在浅情的催促下,小魔王鬼使神差地伸出小舌头,往冰淇淋上舔了一下。

浅情也拿了一个在手里,细细舔著:“嗯,真甜。很好吃吧?”他很享受地眯起眼睛,又蹦出一句叫冥夜脑门爆筋的话:“我跟父亲最喜欢吃这个了,冥冥你喜欢吗?”

噗──小魔王嘴里的雪糕直接喷了出来,他连咳数声,一把揪住儿子衣领,又发现一件很窝火的事,他得掂起脚才够得著跟浅情平视:【小混蛋,谁教你那样叫我?没大没小,你要叫我父王,懂吗?!】

“小殿下,你在干什麽?”千帆盯著他手里的冰淇淋,奇怪地问:“咦,这是哪来的雪糕啊?好像挺好吃的样子。”他眨眨眼睛,冥夜马上知道这馋猫也想过来蹭一口,於是把雪糕藏在身後:“想都别想!你身子还得养一段时间才能碰这些生冷的零食。”哎呀,不对不对,他不是来吃零食的!被小混蛋一搅和,害他忘记初衷了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5

“千帆,我今天来,是想跟你……唔唔唔!”他一开口,嘴巴又被浅情捂了起来。

千帆不明所以,歪著脑袋看他,等著下文。小殿下好奇怪,话说了一半,又不往下说,憋得满脸通红,在那边扑腾扑腾的。

【干嘛?!快放手!我有话要跟千帆说。】扭来扭去还是挣不开浅情的钳制,【没时间了,你别来捣乱。】小魔王一时气不过,竟想到找宝宝报复,他伸手往小婴儿肥嫩的小腿上掐了一把。可怜的宝宝立刻疼得哇哇大哭。

他的恶作剧,被千帆看得一清二楚:“小殿下,你怎麽欺负宝宝啊?”千帆心疼地抱起宝宝给他腿上红瘀的地方吹气,“乖乖,不疼哦不疼。”

浅情更是哭笑不得:“真是孩子气!”他收紧手臂,环住冥夜的腰身,不让他乱动。“你听我说,冥冥,不能将你即将离世的消息告诉父亲,他会承受不住的。你若不想他随你而去,就别让他知道。”

冥夜静下来,浅情的话他无法相信:【怎麽会?千帆对我的感觉,只是另一个人格的情感,在他脑中残留的假象,他应该……不是真的爱我。】

“他是不是真的爱你,时间可以证明一切。”浅情松开对他的控制,“你不在了,他还不知道,因为大家都瞒著他。於是他就傻乎乎地一直一直找你,用尽各种方法要见你。可想而知,他得到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後来慢慢的,他也应该想明白了。不,也许他早就猜到,但一天找不到证据,他也不肯相信。即使耗尽余生,还是无法挽回曾经错失的爱,他每天都在悔恨中度过。那几年,他活得很痛苦。失去了你,他也失去生存下去的意义了。”浅情蹲下来,带著恳求的神色,仰望冥夜:“若不是真的爱你,他不会那般疼惜我。所以,我很希望你能原谅他,纵使他有百般错,请你记得他的好,请你依然爱他,可以吗?”

冥夜怔怔听著,转头看著千帆用心哄宝宝的背影,鼻子一酸,眼泪就抢出来。生怕被千帆发现,他赶紧用袖子擦脸,把呜咽全堵在喉咙里。【你骗我的,不会这样,千帆会活得好好的……】

“你如果不相信,可以试一试,”浅情轻轻推了他一下,“你送他的那只炅金指环,他一直看得比命还重要,连我都不许碰一下。你可以试著向他要回来,我保证他会跟你拼命!”

【小混蛋,你既然有入梦的能力,为何不早些回来告诉我这些?】如果早点知道,他会更珍惜跟千帆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,也不会像之前那样怨恨他,对他爱理不理的,白白浪费了那麽多相处的时间。

浅情可冤了:“我是主宰梦境的人,没有操纵时间的能力。要打破自然规律,穿越时空,回到过去,需要付出极大代价。再说了,你平时又不好好睡觉,做梦的机会少之又少,能赶上这一趟已属奇迹了,能怪我麽!”

小魔王想想,似乎也有道理。被儿子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,实在丢脸。他赶紧振作,扭扭捏捏地:【总之,唔……谢啦。】

“不,该说道谢的人,是我。”浅情一撩衣摆,对著冥夜,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。

一统三界的王者,一生只对一人下跪。

“父王,感谢您为我所做的一切。告诉我,该如何报答这份恩情?”

第一次被自己的孩子喊“父王”,小魔王很受用。他昂首挺胸:【只要你好好活著,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。】心念一转,【其实……】他有些难为情:【如何可以,我很希望,在最後的时刻仍能以微笑相待,请赐我一个好梦,圆一个心愿。】那是在现实中没有办法达成的遗憾。

“是,我明白了!”浅情郑重承诺,他逗留的时间也将结束,“我要回去了,能见上父王一面,还能跟你这样聊天,真好!”本来气氛酝酿得挺温馨的,浅情还是忍不住,在消失之前说出自己憋屈很久的不满:“冥冥,你能不能跟父亲说说,让他把我们婴儿床的颜色给换一换啊。”他渐渐退隐,还不忘恼怒地指著那两张粉红色的小床,“又不是女生,我和哥哥实在非常讨厌这种梦幻颜色。父亲他总不能因为自己喜欢,就强迫我们接受吧?”他的身影,在一片絮絮叨叨的怨声中消失。

“那你想换什麽颜色啊,喂,你不说我怎麽知道?”情急之下小魔王一不小心把话喊了出口。

千帆在後面拉拉他:“小殿下,你在跟谁说话?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6

正逢此时,四周景物开始发生扭曲变形,像一场海市蜃楼般,变得远离而模糊不清。

“这是……怎麽回事?”千帆有些吃惊,世界仿佛将要崩溃,但他不害怕,因为小殿下在他身边。

“有人触碰了我的肉身,我要醒了,梦空间很快会瓦解。”冥夜嘴里极快地念了一串咒文──老天!拜托,不要在这时候出岔子!他在心里祈祷著。

亮光刺痛眼睛,千帆下意识地闭目,然後身子一倾,落入了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。“小殿下……”他再次睁眼,就被眼前所见镇住了。

一张俊逸非凡的面容,让人心折,虽然已见过一次,但仍惊豔得无法移开目光──那孩子,竟又变成了大人的模样。

坚毅与威严,仿佛已刻入他绝豔天纵的眉宇间。可他的笑容却还尤带稚气,无限亲切:“幸好,没有像上次一样变得更年幼,不然就糗大了。”不管那人儿还处於失神呆滞中,冥夜把他柔软的腰身紧紧圈入自己怀里,低头捕获微张的薄唇,火热地缱绻缠绵。

千帆的身体,热得几乎融化成一滩春水,只能娇弱无力地倚在小殿下的怀抱中,让他支撑他的全部。口腔被迅猛侵入,强势地掠夺他的一切,什麽都不剩,狠狠宣示著占有。两人的舌头纠缠在一起,像两具火热的身躯,无分彼此地结合。他的手心,抵著爱人的胸膛,那里传来急速悸动的心跳,根本不需要言语,他已听到了小殿下心底最真诚的声音,在一遍一遍的叙说:“我爱你!我爱你!我爱你!”

幸福地教人落泪,幸福得教人宁愿在这一刻死去,让这种感觉可以延续到永恒。

把自己的心意传达了给他,冥夜结束了这场热吻。“怎麽样?”他舔舔嘴唇,意犹未尽。看著迷离茫然的千帆,他一点都不谦虚地夸自己:“老公很帅很厉害吧?”手指,穿插在他冰冷柔滑的发丝间,轻抚他颈项脸颊如凝脂一般的肌肤。满目的柔情,满心的不舍:“千帆,我要走了,这是不可违的命数。”

“不……”那人儿,脆弱得立刻抱紧他的腰,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,只会不住摇头,摇落一地伤心欲绝的泪珠。

请原谅我的狠心,把你独自留在人间。“千帆,你看著我,”捧起他的脸,静静对视,小魔王笑了:“仔细记住我的模样。这是我长大之後的样子,天底下,只有你一个人见过。你来找我吧,慢慢找,不用急,我会等你的。在找到我之前,你要好好活著,如果你不快乐,我也会很难过,我会哭的。我的眼泪会化成细雨,从天而降。如果你看到下雨了,你就要问自己,有没有好好过活,有没有做一些让我伤心的事。如果在找我的途中,你遇上了更好的人,能给你幸福的人,你就跟他在一起,忘了我,好好珍惜他,千万别错过了。我会为你高兴,我会祝福你们。”

“没有!怎麽会有那样的人啊?离开你我要去哪里才能找回幸福啊?小殿下,你要去什麽地方,为什麽不能带我一起去?”

“你不能走,这里的人们需要你,宝宝也需要你,千帆,你要坚强一些,成为他们的支柱。”

周围的景物已经逐寸崩解离析,冥夜扶著爱人的後颈,低头在他额角的伤口上落下一吻,精纯的灵力如清泉般渗入,那伤口奇异地不痛了。把绷带解下,那片肌肤光滑如初,一点疤痕也没留下。冥夜说:“我给你的护身符,不是让你带著为了好看的。在遇到危险的时候,你要懂得用来保护自己啊。”他把千帆耳垂上的饰物摘下来,那上头是一颗流光璀璨的蓝水晶,他把它放在千帆手心。“就知道一天到晚巴巴地问我要最强封印,你这个粗心的傻瓜,看!我不是早就给了你吗?”

千帆凝视手心的宝物,他一直想要的东西,原来早就拥有了。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,他知道,自己应该做点什麽,或跟小殿下说些话,感激的,道谢的……可是,手脚冰冷僵硬,一动也动不了,声音也哽住了,无法成言。只能抬头,怔怔地看著小殿下……

两人的身体,渐渐变得淡薄,如一层剪影。

隐忍著,这仅剩的宝贵时间,不能用来倾述思念与爱意,要跟他交待必要的事情。“千帆,你把最强封印融入太极令,作为动力核心,所产生的守护能量,应该足以撑起一个绝对的领域,保守整个人类世界,就算神魔,也不得侵扰你们的安宁。”他的身影,慢慢淡化,直至再也看不见,声音也远去。“此事必须尽快进行,我也正努力寻找一个方法,希望在我离开之後,仍能把最强封印留在人间……”

“小殿下!别走!”大叫著自梦中乍醒,冷汗湿透衣衫。千帆惊恐地看看四周,他不在婴儿房,还睡在自己的床上。

刚才的,只是一个梦麽?那麽真实,那麽痛,又那麽甜蜜的一个梦。

他掀开被子,发现手心有个东西,拿起一看,是他一直戴在耳垂上的蓝水晶。“小殿下……”一定发生了什麽事,胸口,有种难以名状的难受。他翻身下床,冲出房门,他要去见那孩子,马上!

谁知一跑出走廊,迎面撞上一个人。

“哥,你醒了?”守望罗越扶稳了他,惊喜过後又是担忧:“你伤还没好,这麽急著要去哪里?”

“小殿下呢?我要去见他!”千帆绕过弟弟,直往前走,“我怀疑他刚才来过我房间。”

“哥哥……”罗越坚定又不失温柔地挡在他面前。“你不用去找他了,他不可能去过你房间。”他微微垂著脸,似不忍相告。

千帆心一沈,紧紧攥著弟弟的衣服:“发生什麽事了?!”

弟弟仍难以启齿。

“说啊!”千帆等不及,扔下他,“你不说我自己去看……”

“他已经不在了。”罗越轻轻的一句话,把千帆双脚钉在原地。

罗越赶紧过去扶著哥哥,怕他承受不住打击,但他早晚都会知道。罗越轻声说:“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两夜,早在两天前,小殿下就被天宫的人捉走了。”他不敢看哥哥的面容神色,只听一个出奇镇定的声音,冷冷地问:“捉走?他犯了什麽罪?天宫敢来我的地方捉人?”

“因为他……杀了葵殿下。一剑穿心,当著天宫太子的面,他把葵殿下杀死了。”回想那一幕,仍如噩梦,让人无法置信。“哥哥,你的伤,也是因为他们当时的打斗造成的……”

脚一软,千帆瘫倒在地上。吓得罗越急拥著他:“哥!”

他痉挛著,紧闭的牙齿几乎咬断舌头。“哥,你放松!放松一些……”罗越慌乱之中,一边遣人把御医带来,一边用手掐他的人中。搁在他後背上的手,感受到惊涛骇浪的心跳,千帆的唇色已发青,几近尤克。这样下去,不必等到御医到达,他的心脏就已不胜负荷而衰竭。罗越吓得手足无措:“哥哥,哥哥,你别急!冷静下来!医生很快来了,你别吓我……”

千帆,你要坚强,成为大家的支柱!

那声音萦绕在耳。

如同奇迹,他涣散的眼神,渐渐恢复清明,心跳也减慢到正常的频率。做了几下深呼吸之後,他自弟弟怀中坐直,声音平静如常,俨然已是那位英明无情的暗帝:

“可知他将会受到什麽刑罚?”

罗越也惊讶於哥哥恢复得如此之快,“至今还没有正式判决,可是,杀害了天帝的爱子,恐怕谁也保不住他,只有被处以极刑一途了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7

天宫大牢的审讯室──

冷冽的空气中漂浮著一丝浅淡的血腥味。

太子望坐在一张古拙典雅的白藤小茶桌旁,端起那杯冒著丝缕白气的花香水果茶,小小呷了一口,留於齿颊的芬芳,稍稍淡化了他心里的苦。而最能让他舒心的,则是听到刑台上,那小男孩发出的呻吟。他放下茶杯,好整以暇地弄弄衣摆,然後靠在椅背调整了坐姿,用看木偶剧的眼光,欣赏著被吊在半空的男孩,闲闲给出建议:“冥冥,如果疼,你一定要喊出来啊,可千万别强忍。”

审讯室里除了侍候他的宫女和护卫十数人,还有五个负责用刑的执行官。此时人人静若寒蝉,低眉顺目,只专注手里的工作,皆不敢弄出一点声响,也极力控制著脸上肌肉作出最麻木的表情,生怕不小心流露出一丝恻隐。

每一任皇朝,都会制定一套残忍的刑罚,用来整治那些不予合作或罪恶滔天的囚犯,这本也无可厚非。但将酷刑用在一个还未成年的瘦弱孩子身上,却不能不教人发指。

每隔十分锺,刑台上方的机关会射下一根细细钢丝,“噗”一声穿透那孩子的身体,然後直直射入地面,由机关的另一方固定。几个小时下来,男孩身上已被三十多根钢丝穿透,他像个破败木偶般被悬挂在半空。钢丝射出的角度是随机的,它们盲目的刺穿他的肌肉、骨骼和内脏。更致命的是,上下连接钢丝的机关,会在过一段时间後,有轻微的移位,於是每根钢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,生生割裂他体内组织,筋脉尽断。暗红的血,沿著钢丝滴滴滑落。

已被折磨良久,男孩的血几乎流干了。他嘴唇干裂,微张著倦怠不堪的无神眼眸,这一刻他还是清醒的,如梦呓般低喃著:“不是我杀的……太子哥哥,我没有……杀葵……”

太子望发狠地掷出茶杯,砸到了男孩脸上再碎了一地,他鼻子嘴角顿时迸出血来。

大家的心,跟著那瓷杯破碎的声音发咻地一紧。

“这样下去……我会死的,求你相信我……我暂时还不能……死……嗯呜!”又一根钢丝穿透他的肺部,喉咙一阵腥甜,他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,只哼哼地吐了几口血。为了保存灵力,不能启用回生咒,让他对生存下去的坚持,随著时间渐渐流失。

果真应了葵最後对他说的话:“冥冥,我要你尝尝,沦落地狱的滋味!”

“求?呵呵。”太子望轻笑,“高傲的冥夜殿下也肯低声下气地求我?”他站起来,走到那瘦弱如同枯叶的小身子前,捏起他的下巴。“如果一个求字,就能让人如愿,那不如让我来求你吧。求你让小葵回来,求你让他起死回生,求你把我弟弟的命还给我!”他用力去揪扯冥夜的头发,不料一使劲就扯落了一大把,看著手里的灰发,太子整个愣住了。

“我会还给你,再过三天……咳咳,太子哥哥……我全都还给你……可是现在……还不能。”还差那麽一点点时间,再过三天便是月圆之夜。

“你这条贱命就是死一千次一万次也抵不上我弟弟的命!”胸中一团恼火无法发泄,太子望真恨不得亲手撕碎眼前的小杂种。可惜父王下了命令,要三天後才对他进行公开审判,因为他是魔君的弟弟,哪怕要处死他也必须对三界有一个公开公正的交待。

哼!不能私底下弄死他麽?太子望泛出狰狞笑意,自己多的是手段,让他生不如死。

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匕首,当著冥夜的脸,把锋利的刀刃“铮”地拔出。他一手缓缓摸到男孩的下体,将他的裤子一把扯落。小巧的茎体落入他手中,瘦弱且毫无生气地冰凉,无助战栗。太子望得意抬头,对上男孩惊恐的眼眸。

“太子哥哥……不要……”

好可怜,两只银眼睛瞪得大大的,再不愿意示弱,也被吓得渗出了泪。见他哭了,太子心情大好。

两人对视了顷刻,冥夜咬咬嘴唇,把所有的难堪和耻辱都咽下肚子里,然後绝望地闭上眼。那一刻,他多麽嫉妒深天葵,有那麽爱他的家人,可他却不会珍惜。

“不哭了?你不信我这一刀真敢划下去?”

“你会的……我从没怀疑过。”除了葵之外,太子对所有人都可以很狠。男孩气若游丝地垂著脑袋,想起过去自己曾许下的某个承诺,他嘴角艰难地弯起一抹惋惜的苦笑:“看来小禾苗……是注定不能长大了……”太子听得一头雾水,他又断断续续说:“如果你……觉得对这个身体做点什麽……能让你解恨,你只管做……只要你,留我一条命……”暗暗的,小魔王已下定决心,死後绝不让任何人找到他残缺的尸体,他不想死了还遭人嘲笑或同情。

“好,既然你也同意,我就……”刀锋已割破幼嫩的皮肤。

一道火光猝然射来。太子虎口一麻,匕首脱手,被震飞出去。

太子的贴身侍卫立刻围了过来,太子望甩著麻痛的手腕,冷眼盯著推门而进的人:“四亲王大人,我猜你也该出现了。”

天界战神横他一眼,一语不发走上刑台,他凝气一震,转眼间切断了数十根钢丝,他脱下外袍,裹起只剩一口气的孩子,背对著太子殿下,森然开口:“无论他犯了什麽罪,天帝陛下已下令,把他交由军事法院在三日後公开审讯。”眼角一道利光,扫向身後的晚辈:“任何人皆无权对他私下用刑。”

太子轻笑:“有一点我一直想不通。四亲王大人,你对他的关心似乎太过头了吧?我把他关在这里这麽久了,连顺天城的魔族也对他不闻不问,倒是劳驾战神大人,一脸盛怒地来向我兴师问罪?奇怪了,你是他什麽人啊?”

怀里的孩子已晕死过去,他的伤势耽误不得。四亲王一把抱起他,便丢下太子一行人头也不回地步出了审讯室。

回到刹纭罗城的寝宫,经过御医师一番精心治疗,孩子身上的伤总算止住了出血。

侍从帮他穿上干净的衣服,水沾衣洗净手上的血污,转身对四亲王难过地摇了摇头:“伤太重,加上寒毒已侵入骨髓,救不活了,身体已到了极限,只有看他自己能撑到什麽时候。”扶著老朋友的手臂,御医师极力安慰道:“不必太难过,说到底,他还算不上你真正的孩子。十多年前,我只是抽取了你体内的一个细胞,跟从岚沁大人身上取来的另一个细胞,在试管里结合而培养出来的胚胎。这个孩子,是带著使命降生的,现在他的使命完成了,也算功德圆满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8

四亲王默默在床头坐下,水沾衣知道他需要一些时间,去接受孩子将离他而去的事实。但幸好,这位老朋友跟一般父母不同,没有放太多感情在孩子身上,少了几分爱,多了几分期待。所以失去孩子对他来说,应该失望大於哀痛。比起天帝陛下,听到葵殿下离世的消息,就一病不起,四亲王的反应显然冷静得多,也让水沾衣较为放心。

他吩咐下属收拾药物仪器:“小殿下的情况算是暂时稳定下来了,微臣也要告辞了。”他靠近四亲王,轻声说:“如果大人能腾出时间,请多多进宫看望天帝陛下,这个时候,他最希望你能陪在他身边。”

“我会的。”四亲王心不在焉地应著,目光却从没离开过床上的孩子,他伸手把孩子额前稍嫌凌乱的刘海拨弄整齐:“还是睡著了可爱些。”醒著的时候,那双银眼睛太清醒也太深沈,里面藏著太多算计,让人不得不处处防著他。

水沾衣笑笑,也绕到床头去看那沈睡中的孩子:“当初只是随便选了两个细胞培植出来的小胚胎,没想到长大後会这麽俊俏,真奇妙!难怪我家那小女儿,天天把他挂在嘴边念在心上。”说到这里,御医师叹了口气,他是越来越不懂女儿的心思了,当初坚决要退婚的人是她,现在放不下的人,也是她。“微臣有个请求,希望大人能允许小女过来照顾小殿下,省得她整天眼泪汪汪地缠著我问个没完,看著可怜。小女的医术,早已受到家族认可,大人可以放心。”

“那就让你女儿过来吧,有个人帮忙看著他也好,我总不能一步不离守在这里。”

御医师作了一揖:“臣替女儿谢过大人。”

水心沙在通讯仪里听到父亲告知的这个消息,片刻没有耽误,立刻动身从祈寿宫赶往刹纭罗城。

待御医师走後不久,冥夜就醒了。

他睁开眼睛,看到坐在床边的四亲王大人,目光急急逃似的转开,他再也不敢直视四亲王的眼睛,怕又看到像嫌弃垃圾一般嫌弃他的眼神。“对不起,又让大人费心了。”他说话没什麽力气,声音很轻,有些疏离,又像个小动物一般卑微瑟缩。

四亲王心里对他又怜又怨,忍了忍,还是没忍住,英眉轻蹙:“你怎麽把事情弄糟到这个地步?如果把黯星杀掉就能解决一切,有那麽简单的话,我们早就动手了,何必等到现在?”

“我没有杀葵!不管你信不信。”冥夜有些激动,吃力撑起身体,手指紧紧攥著被单:“贯穿他心脏的那一剑,是他自己刺进去的,他故意嫁祸於我……”

“你对我说有什麽用?!我相信了又有什麽用?当时太子跟十几个官员一双双眼睛看得清清楚楚,你何不留口气,等在军事法庭上才去说服那些审判官,看他们信不信你?”

冥夜垂下头,仍倔强地小声说:“他们信不信,又与我何干?”

四亲王没听清他的话,但他的态度却让人很恼火:“不管是不是你亲手杀他,黯星的肉身已死是不争的事实,弄出这个结果你需要付最大责任。”

冥夜怒极反笑:“不然四亲王大人想我怎麽办?曲意逢迎陪在他身边宠著他,在他需要时充当娈童任他亵玩?”他收起讥讽的笑意,眼眶一红,“就算我肯,这个残破的身体又能陪他多久?身体里面的寒毒,是我小时候服下的,一直拖到现在,早就无药可治,不然葵也不会把魔兽离恨植入我天魂里。我死了,他照样有借口发疯!为了稳住他,难道我还要唤醒体内的离恨延长性命,等将来曜星在面对黯星之余,还要应付被魔性侵蚀的我?”

四亲王被抢白得哑口无言。

说了太多的话,刚醒过来的冥夜也气促乏力,靠在床头喘息,冷汗爬满额头。他略一定神,又开口:“我不会……接受公开审判。三天之後,便是月圆之夜,是魔力提升至巅峰的时候。葵为了报复,一定会趁那个机会,大举进攻人间。四亲王大人……我希望你能借兵给我,凭人类现在的力量,还不足以与魔界抗衡。”

“不行!”四亲王立刻否决:“你哪里也不能去!在审判前夕失踪,世人会怎麽看你?”

“我不管世人怎麽看……”

“住口!”天界战神气得磨牙:“你怎麽总惹人生气?不肯乖乖听话?”才十几岁的小毛头,一天到晚主意多多又任性。“你说魔界将要来犯,能拿出证据吗?全是你自己的臆测……”

谁知他火大,他儿子比他更火大,没等他说完就大声嚷:“葵一定会!我太了解他!”

从没被人这样针锋相对句句顶撞的四亲王,几乎条件反射地扬手,给了孩子一耳光。

他一出手就後悔,收势不住,只减轻了力度,那也足以让羸弱的瘦小身子吃不消,重重倒在床上,很久爬不起来。四亲王暗骂自己不该失控,心中悔恨,可又拉不下面子去扶起他道歉。过一会儿,见冥夜慢慢撑起身子,似没什麽大碍,才悄悄松了口气。

不要怪我疑心重,实在是你这小东西太狡猾,信不过!

“顺天城最近状况有异,冥夜,如果你肯如实告诉我,你们那些小动作背後的用意,我可以考虑借兵给你。”

冥夜捂著半边脸:“你信我的,就借;不信,就罢。不必讨价还价。”

听听!大家来听听!这是对长辈应有的说话方式吗?多留一秒都想吐血。四亲王拂袖而去,临走扔下一句:“乖乖待在这里养伤,三天後的公开审判你必须出席,别再给我添麻烦!”走出房门时,看到恭敬跪在一旁守候多时的水心沙长公主。四亲王瞬瞬目,咬咬牙把怒意压下,俯身在水心沙耳边小声说:“请帮我好好照料他。”

房中,冥夜捂著半边红肿的脸,落寞地喃喃自语:“原来对你来说,我也是个麻烦麽?”眯起眼,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:“那也好,反正这个麻烦,很快就不存在了……”

“小殿下?”水心沙跑到床边跪下,哽咽著,泪水在眼眶里打转:“你的情况,父亲都跟我说了。你不会死的,有我在,我不会让你死……”她心痛地捉起男孩的一只手,正要给他切脉确认,却被他更快地反握。

“沙沙,你要帮我,现在只有你能帮我。”男孩眼中精光闪烁,根本不像一个垂死之人。

在天宫帝允殿里照顾天帝的水沾衣,见了前来的四亲王,有些错愕:“小殿下醒了?大人怎麽不多陪陪他?陛下这边也没有那麽急……”

“别提那小混帐!气死我了!”

水沾衣很少见到这样气急败坏的四亲王,觉得很有意思,平时一派淡定自持的人,总要遇到他上心的事,或他在意的人,才会展露真性情的一面。他安慰道:“魔界的寒毒,位列世上三大剧毒之一。中了此毒的人,所要忍受的痛楚,是旁人无法想象的。小殿下已经很勇敢了,也许因为剧痛,才让他脾气坏了些,大人应该体谅才是。”

四亲王也自我反省,跟一个小孩子动什麽真气啊,而且他还伤病缠身。“我……我只是不知该如何跟他相处?小家夥总有本事三言两语撩起我一把火。”

“小孩子嘛,就喜欢跟大人闹脾气对著干,从心理学角度说,那只是他们渴望被重视的一个表现,也是他们撒娇的一种方式。”

四亲王怀疑地瞪著御医师──这个拥有两个孩子的资深父亲。

“化解这种困境其实很简单,你不必跟他较真,只要上去抱他一下,或者摸摸他的头,亲他一口,称赞一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什麽的,保证他马上乖乖服帖,什麽别扭都没有了。”

四亲王平白打了个寒颤,对方说的那些举动,实在教人……很难为情,他做不出来。“要他服帖也不一定要那样做吧……”

“哦,你有更好的方法?”这回轮到水沾衣诧异了。

“嗯。”四亲王点点头,“我甩了他一巴掌,他立刻就安静了。”

瞪目结舌对著眼前的红发战神,御医师彻底无语了。


05-07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69

魔族小殿下要在天宫的军事法庭接受公开审判的消息,一夜间传遍了三界各地。

芈国曾多次向顺天城发出请求觐见魔君,但一直不被理会。因为所有信函,都给位高权重的畏辰太傅拦截了下来,根本没有机会到达魔君手上。尽管他刻意封锁消息,并不代表魔君恒夜对外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。天帝的小儿子被弟弟冥夜杀死这种大事,早就传到了他耳里。最近为了安排族人向无尽地宫迁移,他已累得心力交瘁,乍一听到弟弟将要被天宫处刑,整个人虚脱地瘫在椅子上,颤抖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的脆弱,如一头困兽一样抱著头,他发出痛苦的悲嘶:“怎麽会这样?冥冥……”

自从弟弟不再参政後,整个魔族的朝廷仿佛失去了主心骨,慢慢萎顿下去。没人敢承认这个事实,但又偏偏每个人都能体会到那种无力感,消沈的情绪在不断蔓延。

冥夜殿下的执政作风虽然稍嫌独裁,但他所作出的决策往往比参谋团里的一班精英想得还要周到。小殿下独到的眼光,很多时候能看到容易被人忽略的利弊所在,他雷厉风行的效率,更逼得身边共事的人非得把自己的潜能统统发挥出来,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。当时叫苦连天,现在才知道在他的领导下,真的节约了很多时间。当大家都累瘫了,无法集中思考的时候,小殿下准确的指令就及时下达,弥补了其他人精力上的不足,只要大家依照他的指令执行,可以很顺利达到预期的目标。不知不觉间,他已成为大家心理上的支柱。

所有人对这位少年又敬又畏,虽然他太年幼,行事又任性乖张,所以导致很多反对他的声音。但现在,这股支撑的力量不在了。遇到难题时,要作出一个抉择平均比过去多用三倍时间不止,参与决策的官员们,事後还心中没底,不知这样的决定是否正确?是否还存在潜藏的漏洞?也没有人有承担一切责任的魄力,像小殿下那时候一样,遇到阻力就不耐烦地小手一挥自信满满地:“叫你们这样做就这样做,罗嗦什麽?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。放心,万一情况恶化,我这里还有几套补救方针。”

有这种上司,下属们工作起来不知轻松多少。

所以,现在官员们吃到苦头了,开始怀念以前躲在小殿下的羽翼庇佑下的安逸日子,虽然嘴上不说,但人人心中都不约而同有一种想法──如果小殿下能回来,那就太好了!

天宫传出要公开审判小殿下的消息,无疑激怒了魔族的一众臣子,他们就等著魔君的一个指令──杀入天宫,把小殿下救出来!

“不错!一定要把冥冥救出来。”那是他唯一的弟弟。恒夜一旦想到幼弟可能正在天宫牢狱里惨遭折磨,心头就滴血般疼,他一刻也不想耽搁,马上召集人手展开救人行动。

肩膀被一只大手按住:“现在这个关头,不可以轻举妄动。”

恒夜一回头,在他身後长身而立的人,是畏辰太傅。

恒夜带著几分恼恨眯起眼:“难道太傅不赞成我出兵救出冥夜?任由他一个孩子沦落到神族手中备受欺凌而袖手不管?你可知在天宫大牢那种鬼地方多呆一刻,他就多一分危险?”自从兵权被冥夜从呈隆家族手里夺回并重归皇室之後,就落入了畏辰望月的掌控。要调派族内高手前去救人,还得先征得这人同意。

“不是不救,但不能挑这个时候前去刺激神族,小殿下也不会同意你这麽做。在公开审判的前一夜,就是无尽地宫启动之时,现在最好趁天宫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处理小殿下的审判上,我们把最後的转移工作安排妥当。请再忍耐三天。”

恒夜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,但牵涉到弟弟的生死,他的理智始终无法用战胜心中的焦虑。诚然,他不适合君王这个位置,恒夜自己也清楚,他缺乏一种冷硬决断的才能。冥冥怎麽能把魔族的未来交到这麽懦弱的他手上。快回来吧,冥冥,哥哥只能做到这里了。

“天宫那些人,会怎麽对待他,我实在不敢想象。”恒夜只觉头疼得快要裂开,嘴巴里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,不敢在族人面前失态,只能把苦楚都憋在心里无从发泄。“我很担心,这几天心跳得特别快,总觉得有什麽事情将要发生。我想快点把冥夜接回来,要看到他平平安安站在我面前,我才能安心。”

魔君的办公室里,只有他们两人。突然,畏辰望月做出让自己和对方都深觉意外的举动──他从後轻轻环住了魔君的肩膀:“不必担心,他是个坚强勇敢的孩子,一定能撑过这几天时间。我向你保证,他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归来。”

臣子对君主作出亲密得几近无礼的动作,恒夜一时诧异得连挣脱都忘了。

畏辰望月继续说:“无尽地宫不单是一个空中城市,还是一件极度危险的武器,如果交到黯星手里,必将三界引向毁灭一途。你明白吗?这件武器,只能由曜星掌管,哪怕背负叛族的罪名,我也会用生命去保护曜星!”他顿一顿:“尽管那孩子,不是我们的亲兄弟。”

这番话,恒夜听得云里雾里。关於黯星灭世的传说,他也略有听闻,但那终究只是个流言,谁有空去深究?“你说的话我不懂。”

畏辰苦笑,也是该让他知道真相的时候了。早在房间的周围布下结界,畏辰再次确认没有被窥听。

“你愿意听吗?一个关於双星临世的预言,一场在你出生之前已开始酝酿的阴谋……以及,我所犯下的,一个非常愚蠢的错误……”

“十几年前,天宫新帝登基,把魔族子民封印在幽冥世界。为了反抗神族的迫害,重获三界的霸权,魔族女皇蒂斯菲娅不惜以自身为母体,结合天帝的精血,孕育出预言中拥有毁灭三界力量的黯星,他怀著一腔怨恨降世,被称为极恶之源。神族得知以後,也立刻制定对策,利用两大神族的基因,培植出足以与黯星分庭抗礼的曜星。

我从小就被灌输一个认知,曜星既为神族後裔,一定站在我们的对立面,是魔族的敌人,而黯星则是带领我族重返光明的唯一希望。但渐渐的,我发现,这个认知错得很离谱。

真正能把和平带予世人的王者,必不会以种族来划分光明与黑暗,正义与邪恶。他需有容纳三界的胸怀和觉悟,无论神魔和人类,应无优劣贵贱之分,皆拥有同等的权利生存在天地间。他的力量和才能,能让三界子民甘心臣服,而同时,他又可以公正地解决在三族之中存在已久的芥蒂与纷争。我真的很愚蠢,为什麽到现在才看清,在顺天城里安居乐业并日渐为世人所接纳的魔族,不正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?”

听到这里,恒夜终总算听出一点眉目:“你说的曜星,该不会指冥夜那孩子吧?不可能,我看著他出生的,他是我弟弟,绝不可能是神族的後裔。”

“你错了,你并没有亲眼看著他出生,你当时所看到的‘弟弟’,是被调包後作为人质而交换到魔宫接受监视的曜星,也就是杀了天帝的小儿子当下被囚禁在天牢等候发落的那一位,他并不是你真正的弟弟冥夜。”

“不可能!”恒夜悚然心惊,忆起了梦里,冥冥也说过类似的话。“不可能的……”要他怎麽相信?“那真正的冥夜,又在哪里?”

“你很快就可以见到他。而天牢里的曜星,因为身上流著神族的血,所以天宫的人应该不会太为难他,你可以放心。等过了这三天,我们再想办法救他出来。”

畏辰望月已从幽冥世界里偷来了寒毒的解药,心想:虽然那孩子身中的毒已深入脏腑血骨,就算有解药也未必能连根拔除,但暂时压制毒性以防进一步恶化是绝对没有问题的,只要用些时间,一定能找出解毒的方法。

一个日出日落,时间又向前推进了一天,小魔王很老实地待在刹纭罗城里,他没指望有人会出手救他,也没想过要逃跑。他还有心愿未了,等到傍晚时分,水心沙带著两个仆人,从外头进来。那两人都是御医师侍从的打扮,还在外面多罩了件斗篷。见了小殿下,才把斗篷脱下,露出脸。其中一个是依泉,另一个,就是回到了人形身体里面的神剑烈殒。

“你要的东西,我们都给你拿来了。”烈殒把一柄宝剑,扔到床上的孩子旁边。

依泉过去,轻柔地扶著孩子坐起。

冥夜拿起自己遗落在寝宫的佩剑,爱惜地抚过剑鞘与剑柄上的纹路。这并不是真正的寒月刀,用料跟造工都比正牌小殿下那柄稍逊一筹。但却是实实在在属於他的东西,从出生到现在,这麽多年,唯有这把剑,一直忠实地陪伴著他。手指依依摩挲著剑托上那个“冥”字,教人百感交加。

“啊,还有这个。”烈殒又从本来装放药材用具的药箱里,拿出一台游戏机。

小魔王一见,两眼立刻有了神采,指著墙壁上的荧光幕:“快!快接上!我指定的那两张光盘你也一并带来了吧?”

烈殒正恼怒自己何时当起了快递员任这小鬼头差遣,像个怨妇似的嗔道:“带了,都带来了。主人吩咐的事,小的敢不照办吗?”他又从药箱里掏了掏:“别催,这不正给你装上吗?”

“小殿下,喝药……”水心沙调溶了一羹乌黑的药水,递到冥夜嘴边,“乖,张口,这药喝了会舒服点。”眼看著少年眼一闭,头一扬,把那苦药全倒进喉咙里吞个干净,水心沙才满意地拿出一颗蜜饯喂他:“今天真乖,奖励你的。”

冥夜含过甜滋滋的果子干,觉得力气果然恢复了些,於是跳下床,踩著地毯蹲在游戏机前。

“快点,还没调好频道吗?”他拉烈殒的袖子催促,被人一手抖开。

“在帮你设置手柄呢,别心急好不好?”

水心沙也好奇地围了过来,谨慎地压低声音:“小殿下,你十万火急地催我们带来这个,是不是里面有什麽秘密通道,可以与外面取得联系?”

“与外面联系?联系谁啊?用这台游戏机?”冥夜对她莫名其妙地眨眨眼睛,“没有啊,游戏机就是用来打游戏的。”

水心沙不信,小殿下怎会坐以待毙?肯定有了计划。她赌气地鼓起腮帮:“你不告诉我,是不是不相信我?”

“嘿,开始了。”冥夜拿起手柄,津津有味地坐在荧光幕前。眼睛不好使,视物模糊,他需要坐很近才看得到画面,还得眯起眼。

房间里其他三人面面相觑,无话可说。

烈殒瞅著那专注得摇来晃去的小脑袋,若不是有依泉拉著,他早上去给他爆头了。“你这白痴……你所谓的那个未完成的心愿,不会就是指打完这两个游戏吧?”

大家原先都猜想游戏机里一定另有乾坤,小殿下那麽急著要,肯定有特别用处,所以丝毫不敢耽搁,想方设法避开重重守卫的耳目,为他偷偷送来了。谁想到……这个幼稚的家夥居然真的只拿来玩游戏……

“非常正确,我一屋子的游戏,就差这两个没搞定。MD,要不在这两天内解决掉,教人死也不瞑目啊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0

芈国这边,暗帝接连不断又给顺天城发去几封邀见魔君的信函,但仍然一点回音都没有。千帆脸上愁云惨淡,再过两天就是公开审讯的日子,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再继续等待下去,抢在审讯前救人的机会只有越来越渺茫。

与他一腔愁思相反,宫殿里处处弥漫著欢腾的气氛。因为开发部有可靠消息泄漏,一款新型的防御屏障即将研发成功,覆盖范围估计可达数万公里,几乎囊括所有的人类国家。有了它,人类从此不必再怕神魔的威胁。

“砰!!!”突然一声巨响,地面强烈震动一下。千帆警觉地从座位上站起,“发生什麽事?”

手下的一班通讯官忙了一阵,其中一位长官才走来向他禀报:“回大人,研发部那边,发生了一启轻度爆炸,暂时没收到人员伤亡报告。”

轻度爆炸?难道跟最强封印有关?千帆决定过去看看。

来到研究室,工作人员拿著灭火器进进出出,室内浓烟滚滚。喧嚷的人声中,听到一把熟悉的嗓音在叫骂:“放手!别拦我!我要把那颗‘魂’拿回来,滚开!统统给我滚开……”

千帆由下属护著,进去一看,果真见到蓬头垢脸的博士,眼镜碎了,脸上身上都是尘土,衣服边沿还有烧焦的痕迹。他不顾自己的狼狈,逐个甩开阻止他的助手,不要命似的上去抢救卡在炸毁的太极令中央的那颗蓝水晶。

“教授!教授!”助手们一个个喊著他:“太极令还有再度爆炸的危险,等防护小组的人清理了现场确认没有危险了您再过去吧。”

身为科学狂人的博士,眼睁睁看著重要的研究资源置於危险当中,比他自己置身於危险中,更让他无法忍受,助手们的劝说他哪里听得进去,满眼红筋口沫横飞地大吼:“你们这群兔崽子懂个屁!哪怕是没了我,还可以找其他人代替,但要是那颗魂出了什麽差错,就凭现代的科技,就算日夜不停地抽取矿物,再用个五百年也提炼不出精纯度那麽高的魂!放开我!叫你们放手!造反了!该死的兔崽子!”

博士突然狂化,变得跟人猿一样力大无穷,左右开弓拳拳到肉把所有助手打得七零八落,比防护小组的人更快攀上支撑太极令的架子。金属管受热软化,随时有倒塌的危险,一班研发人员在下面,心惊肉跳看他爬上去,与金属架接触的皮肤被烫得滋滋作响,冒出白烟。最後终於有惊无险让他够到了太极令,只见博士慎而重之地脱下外衣,裹住那颗蓝水晶,把它从架子上摘下来,像情人一样抱在怀中,满脸肉麻的迷醉:“宝贝儿宝贝儿,你终於重回我怀抱了。”

底下的人一阵恶寒。

他一时得意忘形,忽略了脚下踩著的那段金属管已弯曲变形,伴随一声断裂的脆响,他人一歪,瞬间从十几米的高台坠下。遇到这种情况,人的求生本能就是伸手捉牢附近可供借力的物件,可他是个死牛脖子,说什麽也不肯抛开紧抱的魂,无法腾出手,而底下的水床还没来得及打开。毫无疑问,他会当场摔成一滩西红柿炒鸡蛋,众人惊叫一片,女生们甚至捂上眼不敢看。

目睹险象横生的一幕,千帆心里萌生一个强烈念头:他不能死!快救他!

回应他的心愿,博士怀里蓝光四绽,一阵劲风直冲而上,形成强大气旋。博士以为自己死定了,紧闭著眼不敢看,但下面的人却看得清清楚楚。那股疾起的气流环绕著他,把他稳当安全地“放”到地面。

“神迹啊!”大家欢呼,上去簇拥他。

後来才赶到的守望罗越,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:“喂!起来啦,你还要装死到什麽时候?”

博士如梦初醒,睁开眼,不相信自己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来不单捡回一条命,还能毫发无伤。他二话不说,赶紧坐起来打开怀里的重重包裹,看到蓝晶安然无恙躺在里头,才大大松口气,喜极而泣:“太好了,宝贝儿你没事。”

他恶心的言行又让众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

暗帝走了过来,问博士:“什麽引起的爆炸,有眉目吗?”

博士一把眼泪一把鼻涕:“都是因为它……”他把蓝水晶捧到大家面前。“它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,太极令的其他部分无法匹配,导致能量逆冲,烧毁回路。必须重新评估再做一套。”

“那麽说,它有可能取代现有的动力核心?”

博士点头:“应该可行,虽然技术还不成熟,要做到完美结合还存在一定困难。这颗魂所蕴藏的能量简直跟头野兽一样,使用起来要分外小心。”

你才野兽呢!千帆皱皱眉,非常介意对方把小殿下给他的蓝水晶形容得这麽难听。

博士也觉得自己的形容词不太恰当,又作了补充:“这麽说吧,太极令就像一个人的身体,经过工程部的反复调试,身体的各部分已经相应地协调运作,其中动力核心就等同心脏,现在要把它摘除,移植另一颗心脏进去,新植入的器官会遭到身体排斥是必然的,理论上,要消除排斥反应大概需要十五分锺时间。请容我问一句,这颗宝贝陛下是从哪里得来的?”

“是……有人给我的。”

博士何等聪明,马上意会:“怪不得了,我就说嘛,这麽高纯度的魂不可能是人工提炼的。”

这是天魂的碎片!

千帆想到一个担忧的问题:“把它用在太极令上,它的主人不会受到影响吧?”

博士苦笑:“天魂的事情,我也不清楚,以前读过相关的报告有提及,对神魔来说,天魂也属於身体的一部分,但具体有多重要,是相当於肢体还是器官,就不得而知了。不管如何,把身体的某部分切除下来,会造成伤害是一定的吧。”

千帆忽觉胃部一阵翻腾,捂著嘴巴一波一波干呕。

“哥!”守望罗越马上抢了过来搀扶他,轻声问:“怎麽了?你脸色很不好,别劳心这边的事了,有博士在,你去休息吧。要不,我陪你去给御医检查一下可好?”

这种干呕的情形,以前也发生过,千帆心中一动,难道是……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1

如果怀上了宝宝,小殿下说什麽也不会舍得离开他,一定像过去那样守在他身边片刻不离。

千帆喜悦地抚摸小腹,这一次,他要生个跟小殿下一模一样漂亮的宝宝,银发银眼睛的。胸部……他揉了揉两只雪白乳球,因为孕期结束,再加上最近缺乏性事的刺激,那里明显不及过去丰满,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恢复男性的平坦了。难怪小殿下一直对他性趣缺缺,爱碰不碰的。要是能怀上宝宝,乳房肯定会胀大,变回跟以前一样,把那小色魔迷得晕头转向,再也离不开他的身体。

盘算著那点羞为人知的小心思,他耐心地接受了御医提议的一系列检查,每一项繁琐地做下来,折腾了老半天,最後御医把结论向他汇报──

精神紧张,导致消化不良。

“啊……只是这样?你再检查清楚。”

千帆说不出的失望,穿衣服时不止一次向御医确认。等对方再三向他保证他健康良好,只要多注重休息便一切无碍之後,他受打击了,垂头丧气地拖著步子,挪出了房间。

心中的小诡计落了空,两鬓垂下的乌丝,也掩不住他脸上灰溜溜的神色。

百无聊赖地在宫廷走廊里转了几圈,不小心又走到小殿下曾住过的那间房。因为那里曾发生过激烈打斗,一面墙被轰碎了一个大洞。千帆拣了张还算完整的椅子,拉到那大洞前坐著沈思。

弟弟罗越因为担心他,一直在後头跟著,此刻也跟了进来,看到哥哥愁肠百结的侧脸,忍不住喊到:“哥,你……没事吧?”御医检查出来的结果一切正常,为什麽他反而不高兴?

“唉──”凄凄楚楚叹了口气,千帆摸著自己柔软的腹部:“好想怀孕啊。”

啊?罗越受到惊吓了:“哥哥……你,怀……怀孕?”虽然哥哥体质特殊,但也很难想象身为男性的他,挺著个西瓜一样圆滚滚大肚子的模样。多怪异啊!他嗤笑道:“你怎会有那种想法?太荒唐了,怀孕是女人的事情……”哥哥扫来警告的一瞥,让他识相闭嘴,同时收起脸上不以为然的嘻笑。

“有什麽好稀奇的?”千帆心情特别坏,“育婴室里那个小的宝宝不就是我生的,小见多怪!”他也知道男性孕子是很难被世人接受的事,别说外人,就是弟弟也几乎拿他当怪物看待。只有小殿下,一点都不介意,还把他宝贝似的整天抱在怀里不肯放手。过去很多点滴,都随著芯片的摘去而从记忆中消失,但那种温暖的感觉却是铭刻在心里,永永远远。

看著哥哥红了眼眶,蒙上一层潋滟水雾。罗越走过去蹲下,拉起哥哥的手,热切地提议:“如果哥哥想怀孕,那麽我……我也可以……”

“想都别想!”千帆甩开弟弟的手,一盆冷水浇熄他的奢望。用手背狠地擦了一下眼睛,他说:“我只会生小殿下的孩子!其他人的,就算怀上了我也不会要!”情绪一发不可收拾,千帆的眼泪越掉越凶,这一刻,真真切切的,他感到孤苦无依:“我想见他,想知道他是否安好?被关在牢狱里有没有吃苦?可我什麽都做不了,帮不到他,只会坐在这里干等!我怎麽就这样没用啊!”

罗越拥著痛哭的哥哥,很想豪气地许诺──我这就去帮你救他出来!可惜想归想,他也清楚自己没那个能耐,说出不负责任的话只会徒增哥哥的烦恼,只能默默安抚。

其实千帆不晓得,小魔王後台硬著呢,他哪会吃什麽苦,现在正对牢游戏打得天昏地暗。

水心沙把族里古老的医学巨典统统运了过来,希望能找到化解寒毒的药方。她看了一天,眼睛都打圈了,还没找到头绪。她需要放松一下,眼睛扫了房间一圈。小殿下依然坐在荧光幕前,全神贯注地打游戏,这麽努力,看来是铁了心非要爆机不可了。他指下生风,在游戏手柄上滑来滑去,看的人眼花缭乱。

依泉在饭桌上切著水果,准备做水果沙拉给小殿下当晚饭吃。想起今天早上,当水心沙得知小殿下喜欢吃沙拉後,也曾自告奋勇参上一脚,用食用性草药做成一盘黑绿混淆的“草药沙拉”,很补的,可惜小殿下一看,双手交叉表示自己不饿没有胃口拒绝喂食,她无奈只好作罢。

沙发上某位帅哥吹起了口哨,水心沙瞪眼过去,是烈殒在看沙滩杂志。

他已经开始懂得欣赏人体的美,沙滩杂志里个个俊男美女身材好得没话说,他就抱怨小殿下给他弄的这个身体肌肉太少,俊朗有加,可惜威猛不足。对照著杂志,他拉起袖子比了比自己手臂上的肱二头肌,不免唉声叹气。

水心沙看著这世相,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急,其他人怎麽悠闲怎麽过。她有种怪异的感觉,难道两天後审判的不是小殿下?还是大家其实早有密谋,准备好了逃亡计划,只有她一个不知道?带著这个疑问,她挪到沙发上那位红发帅哥旁边,搭讪:“诶,听说你的名字叫烈殒?”

红发帅哥看看她,点头:“行不改名坐不改姓。”

“那你跟刹纭罗族的烈殒神剑有什麽关系?”八卦是女生的天性。

红发帅哥咪咪笑,对她招招手,示意她靠近,然後跟她咬耳朵:

“秘密!”

水心沙气死,也不拐弯抹角了:“你们到底有什麽大计啊?这麽下去不是办法,看这一天又过去了。小殿下也不逃了?就这样玩游戏等著被判刑?”

烈殒对御医师长公主还心存防备:“小殿下怎麽想我不知道,但他应该很难逃掉。”他向小殿下的方向努努嘴,“你用灵力看看。”

水心沙看过去,悄悄凝气,一看吓一跳,她之前没发现,小殿下的手脚都被捆绑了由灵力造成的锁链和符咒,“天魂的力量被封锁了?”

“是啊,”烈殒说:“逃走也是白费功夫,马上就会被追踪到。”

水心沙皱著小脸:“那怎麽办?呆在这里等死吗?”为了排解心中忧郁,她用指甲在帅哥白花花的手臂上一拧一掐,把烈殒痛得整个弹起:“哇──你干什麽?我跟你有仇啊?”

似乎真的很痛,看他眼泪都飙出来了。水心沙亮出指上坚硬的武器:“你说,如果小殿下跟四亲王真打起来了,那个更厉害?”

烈殒痛得一时降低了戒心,目光往小殿下身上一扫,“那当然是……”他立刻住了口,警惕瞪著水心沙:“你问这个干嘛?”

呵呵!聪慧的女孩已经得到了答案,她顿感轻松,吩咐道:“你帮我回去祈寿宫,把剩下的三捆书拿过来,我今晚要看完。”

“喂!”烈殒怪叫。“你们这些小辈,别一个个把我当快递用好不好?我可是有身份的人啊。”

“得了,你现在的身份就是我的助手,不然外面的守卫也不会放你进来。”水心沙打发他:“快去快回。”

遣走了一只特大号电灯泡,女孩踏著小心翼翼的步子,来到小殿下身後,坐下,在他耳边轻语:“我能抱著你吗?”

刚通过了一关,胜利在望。冥夜心情大好,随意答道:“你喜欢。”

水心沙开心地挨在他後背,两条手臂圈住他的腰。脸颊枕在他背上发丝,凉冰冰的,散发著他独有的冷香,女孩忍不住用手轻轻拨弄,以前是银光闪闪的发,比铂金还要耀眼,现在变成灰白一片,多教人惋惜。

“沙沙你别拔哦,我头发最近掉得厉害,你再拔我要成秃子了。”

水心沙“哧”一声笑出来:“才不会呢,你头发这麽浓密,我要弄两根下来今晚做研究。”她把弄下来的头发放进随身携带的锦囊里。“喂,你已经玩一整天了,如果觉得累,就靠在我身上吧。”

“好啊。”冥夜乐得干脆躺在水心沙大腿上,依然目不转睛地注视荧光幕。他突然对饭桌旁的超级电脑说:“依泉,你设法帮我联系岚沁大人,直接联络她也好,跟她秘书留言也好,请她有空尽快回覆我,我有急事找她商量。”

“是。”依泉应著,手中准备晚饭的功夫没停下,那边却已搭上了网络,数据在她瞳孔闪动。“小殿下,岚沁大人目前正在东面一个国家出访,暂时联系不上。”

“那就继续尝试,直到有回覆为止。”小魔王顿了一下,有些犹豫:“还有,天宫太子那边,也帮我发个信息过去,我要跟他通话……”想了想,他又改变主意:“慢著慢著,还是先缓一缓,我心情还没平复……暂时不想看到他的脸。”提起那个有虐待狂倾向的残暴太子,小魔王还心有余悸,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。“还是……等过了今晚再算吧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2

隔天早上,当收到小魔王发来的通话请求时,太子哥哥也大感意外──

前天才把那小东西修理得那麽惨,没想到他还有胆子主动联络自己。

本不想搭理,事到如今,他不认为两人还有谈话的必要,见了对方,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亲手将之生剖活剐。

“别管他!”太子断然拒绝,继续埋头处理公务。

冥夜看著荧光幕上显示的拒绝信息,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顿时泄个精光,恹恹地挨在依泉身上,犹豫著要不要再发一封通信请求过去。

今天一大早,沙沙说有东西需要回祈寿宫拿,匆匆忙忙地走了。冥夜希望能抢在她回来之前把这件事办完,於是硬著头皮,把请求重发了一遍。

一开始,太子还能冷下心肠置之不理,等一连收到十六封通信请求後,手上的工作一再被打断,太子终於忍无可忍了,对通信员吩咐道:“烦死了,给我接进来!”明天就是审判的日子,小东西死到临头,尽管看看他还有什麽遗言要交代!

通信频道一接通,荧光幕上出现了太子哥哥的脸,极其不耐烦,露骨的仇恨。

不知为何,小魔王变得越来越在意别人的眼光,一见人家端出这副厌恶他的神色,他就心怯了。

“太子哥哥。”小心翼翼打了声招呼,冥夜做了好几个深呼吸,挺了挺胸膛,尽量让自己的目光专注在对方脸上,而不是卑微地躲闪,也尽量表现出不卑不亢和该有的自信。

其实在死撑的硬朗外壳下,那个真正的他,早已千疮百孔,破落得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。

“有什麽遗言快说吧,过了明天你就没机会了。”太子笑得讥讽又恶毒。

“我……希望你能借兵给我。”一鼓作气把要说的话说了出口,不管这个请求有多可笑,他总要试一试。

太子果然像听到天荒夜谈一样,“借兵给你?”他嗤地一笑,翻了个白眼,然後抓松领口,往後靠在椅背上。

冥夜看到背景的摆设,俨然是葵的寝宫。他还看到太子身後的那张大床,罗帐依旧随风飘荡,但宫殿的主人再也不会回来了,他的遗体,正躺在灵堂的那口晶棺里。

“你怎麽会想到向我借兵?”太子觉得匪夷所思:“你认为我有可能答应吗?别开玩笑了好不好?明天你就要判刑,借兵来干什麽?又打什麽鬼主意,想逃走吗?”

“没有!”冥夜连忙澄清,又怕太子一不高兴会关闭通信,他急急道出原委:“今晚是月圆之夜,魔界很有可能会趁此机会进攻人类,我希望天宫能借出精兵,襄助人类度过这一劫。”

“魔界?你指顺天城的三万魔族遗民?凭这些人也成气候?”太子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上的折痕,仍像听故事一般,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上。

冥夜有些泄气,很明显,到目前为止,人家只拿他当疯子或骗子看待。

但他没有选择,只得低声下气地尽力说动对方:“不是顺天城,那里的子民只求安居乐业,他们没那个野心。我所说的魔界,是指被天帝陛下封印在幽冥世界的魔族。月圆之夜,他们已有足够力量,打通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,降临人间。你也听过魔族吃人的传说,只要吸食人类的灵魂,魔力可达到倍数的提升。万一人类国度被魔界攻陷,天宫也将面临极大的威胁。现在,除了跟人类合作,共同抵御这场浩劫,没有其他办法了。”

哈哈哈!太子听罢大笑:“冥冥,真亏你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!”他扶著额角边笑边摇头:“你很清楚,明天审判的结果你必定难逃一死,所以就想趁今晚逃走。可惜顺天城一直没有救援行动,对你不闻不问,任由你被天宫处刑。你无计可施之下,只好来骗我借兵,助你潜逃,可是这样?当我傻子吗,这种烂故事我也能信?”

“不是!我没有编故事!!”

“不必多说了!上一次我不惜违背父王的意愿,助你放走暗帝,只求你到人间把小葵安全带回来。我每天在天宫等了又等,按兵不动,也不去干预你在芈国的行事,那是因为我深信你一定会不负我所望。可结果呢?你做了什麽?我又等到什麽?冥冥,我这一生犯下的最大错误,就是曾经白痴一样全心全意地相信你!”

冥夜煞白了脸,太子对他的偏见植根已深,就算他说破了嘴皮子对方也不会信。

算了,放弃吧。

“好好好,都是我的错。”他心灰意冷地低下头,小声嘟囔:“不信就算了,没有你们帮忙我一个人也可以……切!你以为我很稀罕你帮吗?少臭美了偏执狂!”

“哟,还骂人呢。”太子在那边听得一清二楚,他最喜欢看这嚣张的小东西失意落魄的模样,在欺负他的时候自己会特别开心。“有什麽想骂的好趁现在还有时间赶快骂了,不怕告诉你,明天行刑的时候,你的嘴巴会被封起来,连辩驳和忏悔的话都没机会说了。”太子幸灾乐祸地翘起腿,微微侧身,倚在椅子一边的扶手上。

冥夜这才注意到,在太子身後的床头柜上,竖著一块黑色木牌,上面刻著几个字。他眯起眼仔细盯了一阵,才看清上面刻著“爱儿永息”。

是天帝的字迹,这位父亲亲手刻上去的,放在小儿子的枕边,陪伴他长眠。

冥夜想,如果自己死了,会不会有人像这样一笔一画地为他刻一块铭牌?他很想要一块铭牌,小小的就好,起码有人会记著他,证明他曾在这世上存在过。自嘲地笑笑,这纯粹是痴心妄想吧,对一个没有身份,甚至连名字都没有的人,谁会为他费这种心思?而铭牌上面又该刻些什麽?

叹了口气,突然觉得很累,巴不得赶快过了今夜,可以一睡不醒。

“太子哥哥,我不需要忏悔,而且我说过,就算死,我也会死得远远的,不会弄脏你们天宫任何地方。今天打扰了,如果有什麽让你觉得不愉快的地方,我给你真诚道歉,对不起!我还是不妨碍你工作了。”他抬手,打算把通讯频道关闭。

“慢著,”太子凑到屏幕面前,语带讽刺地说:“你刚才编的故事挺有趣的,可惜漏洞百出。你凭什麽断定……魔界会选在今晚发动攻击,偏偏选在你受审的前一晚,时间也太巧了吧?”

在结束通话前,冥夜很耐心地作出回答:“因为葵很明白我活不到下一个月圆之夜,要强迫我成为他麾下的一员,今晚是他最後的机会。太子哥哥,如果你肯改变主意,请在今晚三更前派驻军队,驻扎在芈国东南方的边境上。”

切断了通讯後,荧光幕漆黑一片。

太子沈默盯了半晌,而後愤恨地一拍桌子:“芈国!又是为了暗帝那个贱人!”

谈话结束,小魔王也耗尽了元气,再也支撑不住,身子一晃便往後栽倒。

刚进门的人看见了,马上冲到他身後一把扶住。

冥夜跌在那人怀里,意识已有些不清醒,鼻端隐隐闻到一股草药香气,他的头枕在那人的胸前,有气无力地抱怨:“沙沙,你胸部好平坦哦……还硬邦邦的,害我额头都硌疼了。”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3

看著自己心爱的男孩,被弟弟抢先一步拥在怀里,水心沙很不爽,叉腰在一旁吃味道:“小殿下,你看清楚,现在抱著你的人不是我。”

水之言担忧地看著窝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的人:“姐姐,小殿下晕过去了,难道寒毒又发作了?”

“我看不是。”水心沙摸摸小殿下的脸颊和手:“身体暖暖的,不像寒毒发作的症状,我看他八成是累趴了。从前天到今早,他连续打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电玩游戏,不倒才怪呢。”她转头责备地扫了跪在地上收拾的女官一眼:“你整天在他身边,也不好好劝他,由著他任性胡来。”

依泉没有回话,她藏好了通讯仪,转身背对他们,默默把地上的游戏机捡起来揽在胸口,满目伤怀,好一会儿才放回荧光幕底下的架子里。

房间里突然静得叫人心底发慌。

长公主回头指挥弟弟:“快把小殿下放到内室的床铺上去。”

“才几个月没见,他居然瘦了这麽多!”身子骨轻得风大一点都能把他吹倒。水之言没费什麽力气就把他横抱起来,到床上安顿好。

昏迷中的冥夜贪婪那点温暖,粘在水之言身上蹭来蹭去。

沙沙把他压回枕头上,不让他乱动:别看小殿下平时总端著一副冷漠高傲的样子,谁也懒得搭理。跟他熟了之後才发现……其实他挺爱撒娇的。

轻抚著那头灰白的长发,水之言想起最近在宫里听到的流言,说魔族小殿下身边最宠爱的姬妾,真实身份是人类的暗帝,他接近小殿下是另有所图的。

还记得在顺天城寝宫见到的那位有孕在身的温柔美人,谁都看得出小殿下倾注在他身上的感情有多深,水之言心里不免替小殿下感到难过:“那样深爱一个人,却得不到真心回报,最後还发现对方的迎合不过是一场阴谋和欺骗,这种伤,一定很痛吧,所以小殿下才会一夜白发……”

“胡说!”水心沙瞥弟弟一眼,不以为然:“才不是你想的那麽浪漫呢。寒毒侵体,本来就会让全身细胞坏死,各个器官功能急剧下降,小殿下的头发会变白一点都不奇怪,并不是为了谁才变这样的。”她目光流连在冥夜脸上,对弟弟叮嘱道:“我在外室守著,不让任何人进来,正好,趁他晕了,你更方便行事。动作利落些,不要拖延时间,懂吗?”

水之言小脸绯红,羞怯地点点头。

把心爱的男孩让出去,推给弟弟,留下他们独处一室行云雨之事,水心沙心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,但没有办法,她读遍了族里的医书,也找不出解毒的药方,虽然弟弟的圣心果只能缓和毒素的蔓延,那也聊胜於无。

“你……”好像还有很多不放心的地方需要交代。水心沙嘴巴动了动,却说不出一个字,她看了床上沈睡的小殿下好几眼,终於咬咬牙,转身走出了内室。

一到外头,就对上了烈殒和依泉,两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看著她,害她平白打一个突,心里的哀伤和不甘都无暇顾及了:“干……干嘛?之言在里面给小殿下治疗,你们现在不能进去!”

“这样好吗?”开口的是烈殒,他跟主人心灵相通,主人身上发生的事,他全都知道,当然也清楚圣心果的事和房间里将要进行的“治疗”。

依泉并不知事情的真相。在里头跟小殿下独处的男孩子,她只见过一面,对他没什麽好感。因为那次他来顺天城的寝宫,是为了帮葵殿下归还一只小盒子,谁知千帆看了後,不但受惊动了胎气,还导致早产,差点连命都不保。依泉觉得,这个男孩子,小殿下应该也不大乐见。

水心沙拦著他们:“要救小殿下,目前只有这个办法了。我也不愿意,但是……”

烈殒看看内室,叹了口气:“那小屁孩醒来,一定会跟你生气。”

她也知道,这麽做小殿下也许会恨她。水心沙绞著手指,想了许久。她最後仰起头,眼眶还红红的,眼神却异常坚定:“就算会被他讨厌,我也要这麽做!对我来说,他的健康才是最重要的。”

烈殒赞赏地点点头,“既然你有这个觉悟,我也尽管相信你一次。”拍了拍她的肩膀,烈殒不再拦阻,径自走到沙发上拿起沙滩杂志继续看。

两人说话打哑谜似地,点到即止,依泉完全听不明白,“烈殒大人,让那男孩跟小殿下在一起,真的没问题吗?”

“没问题。这对姐弟是天界最好的医生,又对你小主子倾心爱慕,断不会害他。”

他说话大声又肆无忌惮,水心沙听得脸色涨红,在一旁小声嗔道:“笨蛋,你把书拿反啦!”

“噢!”烈殒大窘,赶快把书倒过来。依泉还是坐立不安,他也没心思看杂志。“你别瞎紧张。要是连这对姐弟也救不了你小主子,世上怕也没其他人能救他了。”这话是安慰别人,也是安慰自己。“现在是关键时候,你别进去打扰,放心交给他吧。但愿一切顺利,让你小主子养点精神,毕竟明天还有一番折腾等著。”

明天!水心沙的心狂跳:“你们说,明天……小殿下会被判死刑吗?”

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凝到极点。

许久,烈殒才打破静寂:“依我看,处死倒不一定。天宫的几位大人物,大概觉得小殿下已没什麽用处了,又忌惮他的力量,於是打算安个重大罪名,把他幽禁起来,不让他再有机会和魔族或人类接触。”

“如果只是幽禁,那还好……”水心沙说出了大家心里的话。

内室房间里,水之言开始动手脱去冥夜的衣服。上衣的扣子全被解开,露出白皙单薄的胸膛,冥夜迷迷糊糊地呻吟:“冷……”

水之言把自己的上衣也脱掉,整个人伏在小殿下身上,让两人精瘦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。

“我从来不敢奢想,有一天能跟你靠得这麽近。”

他一手圈著冥夜的腰,另一手扶著他的後颈,低头印上了淡紫色的冰冷唇瓣。

小殿下的嘴唇很柔软,带著一点水果的甜香,水之言不由自主加深了这个吻。他的技巧还青涩得很,一切全凭本能来主导,他的舌头推开了小殿下的两片唇,侵了进去。

“唔……”冥夜的眉头浅锁,昏昏沈沈的,只觉围绕自己的气息很陌生,让他不安。想推开对方,手脚又麻痹僵硬,不听使唤。双唇被辗转吸吮,一丝丝温暖的灵气,顺著两人相触的地方,缓缓流入他身体内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4

水心沙守在外室,找不到事情可做。

红发大帅哥窝在沙发里看黄色杂志,不时露出猥琐的笑容。另一位女官,就只会埋头干家务活,把房间收拾得光亮照人,连颗灰尘都找不到,两人都自顾自乐,没有交谈的意欲。百无聊赖的长公主,目前很需要转移一下注意力,因为她会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,听房间里面的动静。他们现在正做到哪一步呢?她总是忍不住猜测,又害怕真的听到了什麽声响,自己会更难过。心里头吊著个锺摆,一左一右地晃动,它就是停不下来。

回想起不久前,小殿下还跪在她面前,哭著求她去救暗帝。当时她把小殿下赶出了寝宫,自己一个关在房间里弄了半天,也没法让那男人勃起,实在无计可施,只好又去找小殿下。谁知门一打开,靠坐在门上的小殿下就一个後栽,跌了个四脚朝天。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,想想都觉得好笑。可是现在,轮到她来细细体会这种滋味了。

小殿下,你那时候的心情,我已经明白了。而我现在的心情,相信你也能理解。所以,请你不要怪我……

“呃,那个……”沙发里的红发帅哥突然抬起头,指著内室,朝水心沙发问:“你们没有给他用迷药之类的吗?”

水心沙不懂他为何有此一问,莫名地摇摇头:“没有啊,小殿下已经昏睡不醒,何必多此一举?”

烈殒“呵”一声,笑得有些僵硬:“这下事情可难办了!”

他话音刚落,内室马上传出气急败坏的声音:“来人!”

外头三人连忙火烧屁股冲了进去。

御医师两姐弟唯一失策的地方,就是没料到人会醒得那麽快。

床上,上身赤裸的小殿下半跪在那里,一手捂著胸口直喘气,另一手压著倒在他身边的那位少年两只手腕。少年身上盖著一件外袍,但可隐约看到底下的肌肤也是不著寸缕。衣袍很凌乱,大概是小殿下匆忙间才帮他盖上去的。

银眸里隐含怒火,冷厉地扫过烈殒:“他怎麽会在我房间,你说?你怎麽能让陌生人随便靠近我?!”

这小屁孩年纪虽小,发起火来挺吓人的。烈殒“嘿嘿”干笑:“也……也不算是陌生人了。他是长公主的弟弟,你们见过面的不是。”说完,赶紧拉水心沙挡在自己面前。

“沙沙……”冥夜意识到她也在,收敛了些火气,把手里的少年当烫手山芋一样甩开。“我发誓,我没对他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,是他自己爬上我的床!”他知道沙沙最宝贝这个弟弟,一直守护得严严的,眼下这个境况,不知该如何澄清她才会相信。

水心沙的目光绕著床铺在转,没放过任何蛛丝马迹。看了半天,她著急地问:“小殿下……你,没碰之言?”

“没有!真的没有!”忙著找衣服穿的冥夜也停下动作,抬头直视水心沙双眼,以示清白。

“他,他也没碰你吗?”语气中充满遗憾。

冥夜听得有些纳闷,他瞧瞧缩在一边的水之言,又低头看看自己。两人裤子还穿得好好的,应该还不至於有人失身吧。“我醒来的时候,他正在吻我嘴巴……沙沙?”旁边的床突然凹下去,水心沙扑到他身上,把脸埋在他胸膛闷闷说了句:“小殿下,你原谅我。”

针头只是刺破了他背部的皮肤,水心沙只觉手腕一麻,人已被小殿下的内力震得直直往後倒去,幸好依泉在後面接著她,才没跌得太惨。

冥夜慢慢拔出後背昏穴上的银针,拿在手里,若有所思的目光,从房间里各人脸上扫过。

水之言飞快从随身药箱里拿出一个锦盒,推到小殿下面前,羞得不敢看人,只低著脑袋说:“你别生气,我……我只是想帮你解毒。这盒子里面的,是我的圣心果,刚摘下来的。请你……请你接受我的心意。”

小魔王记忆力超强,一下指出疑点:“不对啊。早几个月前见你的时候,你说它还需要半年才成熟,怎麽算也没到日子。”

“本来是还要等两个月的,但是後来……葵殿下给了我一瓶养料,还说,只要我按他的方法做了,小殿下就会……我试著用了一下,发现它长得特别快……”

“什麽?!葵给你的东西你也敢随便拿来用?”

一提到那家夥的名字,冥夜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。他把锦盒打开,房间里顿时清香四溢,一颗莹润的水果躺在盒子里。碧绿如玉的果肉上,长满一道道血管似地黑色脉络。

“果然,很强的邪气……”

冥夜按著心脏,後退好几步,警惕地瞪著盒子里的东西,寄生在他天魂里的魔兽离恨,受那邪气刺激,隐隐有觉醒的迹象。单是靠近已经这样,冥夜不敢想象如果把圣心果吃下去後,会有什麽样的下场。他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压制离恨而不被它反噬。

“烈殒,快把这东西毁掉。”别说他,任何人都碰不得这个邪物。

“不行──!!!”不但水之言,连沙沙也扑了过来护著锦盒。“这是救小殿下最後的方法,不可以毁掉!”

烈殒怕伤了他们,当然不敢下手。

“你们放开!”冥夜在生葵的气。

圣心果对御医师一族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,你奶奶的报复我也别拿人家的东西当工具。被你的邪气污染之後,谁要是吃下这只果子立刻就会魔性大发,嗜血成狂。

“这种邪物不能容於世上,只会害己害人。我不会吃,你也不可以拿去给其他人吃,必须马上销毁!”

“不是邪物!不是邪物!”那纯白如绵羊的小男孩哭了,抱著盒子说什麽也不肯放手。“我很用心培植的,十五年了……每一天每一天我都盼望著它长大,盼著它能带给我最爱的人健康与长寿,远离病痛的伤害。”他哭得梨花带雨,泪水滴洒在床单上,一颗颗晕开。外袍下露出的瘦削肩膀,不住地颤动。“小殿下,我只是希望它长快一点,再快一点……才不得不用上葵殿下给的养料,因为这样,才能赶得上帮你……”

冥夜狠下心,将锦盒从他怀里生生抢过来:“既然是要给我的,就拿来任我处置。”他手里的紫色火焰,腾地冒出,将锦盒连同里面的圣心果一起焚毁。

“不要!!!”水之言尖叫著,顾不上外袍的滑落,拼了命冲上去要从那团烈焰里把圣心果抢救出来。仿佛被火焚烧的,是他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,那麽痛……

冥夜怕他被火伤到,忙把锦盒丢开,争夺中失了重心,结果两人一同滚落床下。

被压在底下的少年,张著茫然的大眼睛看著他,泪水爬满了小脸,只会呆呆摇头,低喃著“不要……不要那样对我……”

真是一笔糊涂债,冥夜不知自己什麽时候惹上了这头小绵羊,还把人家弄得伤心痛哭,好像他是个始乱终弃的大罪人,明明不关他的事,也觉得有点亏欠。但大敌当前,他实在没精力去处理这些儿女情长。最大的耐心,也只能俯下身,在男孩耳边温声细语:“我是个没有明天的人,你的心意恕我无法接受,很抱歉。”

两个男生赤裸上身压在一堆,在旁人眼中会有多暧昧?更别说下面的那个小可怜,还一个劲地哭喊著“不要不要”。

刚进门的四亲王和御医师都傻了眼。

四亲王首先回神,气不打一处来,只觉丢脸又痛心。“你在干什麽?!”伴随一声爆喝,他出手快如闪电,一把揪过冥夜头发,将他拽离底下的男孩。劈头甩手就是两个耳光:“都什麽时候了你还要惹事,你真是死性不改!”

“住手殷祈!”烈殒挡住他还要继续落在冥夜脸上的巴掌:“还没问清楚事情缘由就动手打孩子,有你这麽当父亲的吗?”

他此言一出,四亲王愣了,房间里其他人也愣了。

“烈殒,你别乱说!退下!”

说话的是吃了耳光一直低垂著脸的冥夜,他此刻连咬字都不甚清晰,可见脸肿得厉害。

水心沙也想不到其他事情,飞快跑到小殿下身边蹲下去,轻轻拨开那头被打得凌乱的白发,噙著泪哽咽道:“抬起头,小殿下……让我看看。”

冥夜虚脱地靠向她:“拜托你扶我到床上,我想躺一躺……头有点晕。”

依泉也过来帮忙,与水心沙一左一右,把小殿下扶上床。

“之言,你还好吧?”御医师帮小儿子穿好衣服,见他还在抖个不停,刚想抱在怀里安抚,哪知孩子一下挣脱了父亲,也跟著爬到床上去,挡在四亲王和小殿下中间:“不是小殿下的错,是我自己要来的,我拿圣心果给小殿下吃,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,四亲王大人您不要打骂他。”

御医师万分同情地走到被众人敌视的四亲王身边,只见他抿著嘴唇站在那里不发一语。堂堂天界战神,就算知道自己错怪了小殿下,也拉不下面子道歉,气氛僵持著也挺可怜的。他要是不站出来打圆场,这位老朋友怕是下不了台。

“看来只是一场误会,你们也别玩得太过分了,小殿下还病著呢。”见女儿只顾料理人家脸上的伤,又提醒:“沙沙,快给小殿下穿上衣服,别让他著凉。天宫还有会议要开,我们先回去了。你跟之言在这里照顾小殿下,有什麽需要再联系我。”

他拉了拉四亲王,但老朋友不知怎的,也不顺著台阶下来,鞋底像抹了胶水,黏在地上不肯动。他小声劝道:“这里没什麽不放心的,我们先走吧。”

四亲王置若罔闻,一心一意只盯著床上的孩子看,他有种感觉,如果现在什麽都不说就这样离他而去,自己以後一定会後悔。这种感觉产生得很没道理,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,就算明天的审判,也不会真要把这孩子处以极刑,到底为什麽呢?心里隐隐地痛……

“如果心疼了,就过去看看他的伤势吧。你刚才下手那麽重,连我都吓了一跳。”御医师在後面轻轻推了推他。

咳!四亲王收回目光:“冥夜,你……好好养伤,晚饭之後我再来看你。”这般低声下气,已经是他表示歉意的方式。床上的孩子听了也没什麽反应,理都不理他,四亲王只好尴尬地随御医师离去。

刚走到门口,心中一动,他迅速回头,又看了孩子一眼。

心有灵犀似地,冥夜也正好抬头看他。

两人四目相对,一时无语。

过了很长时间,冥夜突然牵动嘴角,对他,第一次,放下所有成见和戒心,笑得很舒心,很明朗,仿佛蓝天一抹明亮的阳光。

四亲王有瞬间的愕然,心头一暖,很自然地,也回了一个浅淡柔和的微笑。

他那时还不知道,冥夜却很清楚,那一眼,已是最後的一眼。

天魂传(双性,产乳,生子)275

“怎麽样?他睡下了麽?”守候在外室的烈殒,看到御医师两姐弟从房里出来,上前轻声询问。

长公主点点头:“给他用了些清心宁神的药,已经睡了,依泉在里面守著。”

烈殒还是不放心:“你们怎麽不待在里头照应?万一有突发状况,依泉她毕竟不是医生……”

不待他说完,女孩突然崩溃似地跌坐在地上,泪水夺眶而出:“我想哭!我总不能……在小殿下旁边哭吧。”她一边抽泣一边用袖子擦泪。弟弟之言也站在一旁默默掉泪,男孩子到底坚强些,没有哭出声音。

“喂……喂!哭什麽呀?那臭屁小鬼还活著呢,他不是轻易言败的人,没那麽容易死的。还有时间,你们再想想办法……”见两姐弟哭得那麽伤心,烈殒有大事不妙之感,开始慌了。

“没有时间了!小殿下身体里每个器官的功能都在急剧衰退。如果不能用之言的圣心果稳住毒性,其他的药就是吃再多也没用,消化系统根本不吸收!”

“都怪我!是我一时鬼迷心窍,听信了葵殿下的话……让邪气污染了圣心果,以为小殿下吃下去後,他就会属於我……”悔恨像一只手,用锋利的指甲狠狠揪住了水之言的心。只因为太喜欢一个人,才不顾一切想占有,殊不知,却将唯一救他的机会都扼杀了。“我真该死……”

“之言!”水心沙赶忙爬起来,扶住难过得晕厥的弟弟,把他带到沙发上歇著。弟弟的脸色惨白吓人。“之言!之言!你听我说,不是你的错!就算你没有用葵殿下给你的东西浇灌,也赶不上在圣心果成熟前给小殿下服用。他熬不过几天了,他……他等不了那麽久,你也知道的。没有人会怪你,听姐姐的话,你也别责怪自己了……”

大限将至的人,怎麽可能浪费时间睡觉?

虽然天界医术最高明的御医断定他还有几天活命,但冥夜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终结之时是在什麽时候。沙沙也说了,他的身体无法吸收,所以喝下去的安眠药就跟水一样,一点效用都没有。他躺在床上,只是闭目养神,利用这点安静的时间,破译封魔法典最後的诗章。

这篇诗章记载了一种他从未见闻的法术,可以割断天魂和肉体之间的牵绊,就算肉身死了,天魂仍能不灭。

在过去,他就一直在寻找这种法术,希望借它来摆脱天魂,卸去肩上的责任,带心爱的人远走高飞。如果不是发生了後来那些事,他大概会很高兴可以兑现自己的诺言,跟千帆离开宫廷,再不过问三界永无休止的纷争。到人类的国家,过些简单的生活,给他一个家,也给自己一个家,他们一定会很幸福,自己也不必再孤独一人了。

可到如今……那小小愿望已经破灭。很讽刺的,他仍需要这种法术,只是用法不一样了。

顺天城的转移工作接近尾声,在夕阳染红天边的时分,无尽地宫的钜子引擎开始发动,将会影响三界势力分布的巨型天舰很快就要起航。面对这个转折时刻,一队长期接受特殊训练的精英,正紧张而有条不紊地在各自岗位上操作──

“引擎开始预热,51秒後达到第一层临界,输出一万八千七百转,冷却15秒,再次进行升级预热……”

“回流能量输入主炮口,能量流通顺畅……”

“所有非工作人员已经进入安全舱,确认!安顿完毕!”

“主引擎,第二层预热开始,调整输出为……”

天色渐渐暗下去,天宫的检测仪终於感应到顺天城的地下有不明的热能反应。天帝很快意识到不妥,让通讯官把申报命令发过去,并毫不含糊地指明,若在三十分锺之内,顺天城不能将热量反应的原因禀报清楚,天宫将立刻派兵前往“调查”。

可整座顺天城正在大唱“空城计”,里头一个人也没有。幸好魔君早有准备,钜子引擎能量太强大,很难逃过天宫的检测仪器。一旦被发现,肯定遭到神族的干预。所以趁早派人在通讯系统里做了手脚,一旦收到天宫的信件,系统马上自动回复。差不多二十分锺,在这个拖延得很合理的时间里,一份完整的解释报告传递到天帝手上。

天帝拿起报告却不急著看,黑眸轻眯,略一沈吟,转头先让身旁的四亲王联络一下被囚禁在刹纭罗城的小殿下,看他正在做什麽。

不知从那里发出的一组干扰信号,让刹纭罗城的通讯系统全面瘫痪,四亲王无论如何也无法跟自己宫里的人联系上。他狠狠一拳捶在桌上:不用说!肯定跟那小东西脱不了干系。难道他真的不想活了麽?在公审前还敢搞这些小动作?!

“马上起驾回城。”四亲王咬牙切齿地吩咐下去,回去要是给他逮住那小东西,绝不是两巴掌可以解决的事!

“长公主,小殿下请你进去。”依泉走出房门,站在一边对水心沙行了一礼。

水心沙看看弟弟,又看看烈殒:“呃……只叫我吗?”

依泉点头,对她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水心沙走进内室,微黄的灯光下,小殿下倚在床头对著她微笑:“沙沙,过来。”

她依言过去,握著小殿下的手坐在地上,依偎在男孩旁边,轻声问:“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?”她低垂眼睫,怕被看到哭红的眼睛。

男孩摇摇头。“沙沙……”他又唤了一声,却没再说下去。似乎,她还听到一声微弱的叹息。是什麽事,让小殿下欲言又止,不忍开口?等了又等,小殿下却只是温柔地轻抚她的一头长发,带著怜惜与……不忍。她不明所以地看向他,在那双寂寞的银眸里,找到了自己的倒影。她感到一阵悲哀的喜悦──到了今天,小殿下眼中,终於有她了。

冥夜把目光投向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,在脑中努力回忆对色彩的印象,他喃喃的,仿佛在自言自语:“太阳是红的,天空,蓝色,树叶跟草地……是绿色,”他把视线收回:“沙沙的头发,是紫色……这些,我都不会忘记。”

长公主可等聪明,只愣了几秒锺,幡然领悟,惊恐得跳了起来:“小殿下,你的眼睛……难道……”

冥夜苦笑:“早就看不到颜色了。”他把女孩拉回原地:“这个身体,也快不行了。”

听他这麽一说,眼泪差点又落下,水心沙吸吸鼻子强行忍住:“对不起,小殿下。我……救不了你。真的,我觉得自己很没用……”

“你已经帮了我很多。沙沙,你能不能再答应我……一个任性的请求,虽然对你来说很过份。但是……”冥夜难以启齿。

一旁的女孩却因为能帮上他的忙而感到高兴:“你说,我一定尽力。”

“今天晚上,我就要走了。”

水心沙耳朵“嗡”一声,还来不及深究“走”这个字的含义,只听小殿下继续说:“眼下,天界神族与人类的关系,并不友好,但日後为了对抗魔族,势必结为同盟。而联姻,就是双方示好最可靠的手段。”

“小殿下,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“我希望,到了天界和人间缔结盟约的那一天,你能代表神族,嫁到人间。”冥夜一字一句,对一直深爱他的女孩,提出冷酷到几近残忍的要求──

“我希望你,嫁给暗帝。”